雖威凌九域,也是楚王之臣,而楚王,乃是天子分封的諸侯。高下自有份,尊卑不可亂,逐鹿問鼎,兵叩金闕,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樣的事,並不是東帝所允許的。
鋒芒無雙的少原君,恐怕並非一盤棋便能壓制,但敲山震虎的目的應該也達到了吧。子昊轉頭望向窗外清靜的竹林,日光一耀,那絲鋒藏於笑容之下的傲氣在深遠的眸色中閃過淡淡微芒。
“真的猜不到了嗎?”含夕失望地撥弄棋子,發出清脆地碰撞之聲。子昊略加思忖,“也不是不行,不過略費些精神罷了。這樣吧,我再告訴你三步棋,不出意外,皇非的棋路該在其中,你依次記住應對的法子,那便每次都可壓他一步。”
猜出對方三步棋,再想出三步應對,一子之差,乾坤之別,這幾步中必要考慮全域性不同的變動,斟酌可能發生的一切情況,一而三,三而九,九而千百,變幻無窮,面對皇非這樣的對手,若要做到萬無一失,步步為先,豈是一般心力所能及。
含夕先是欣然叫好,但突然又丟下棋子,說道:“還是不要了,下棋其實也不好玩,太費神了。對了,我給你帶了一對上好的晴山玉芝來,剛剛交給了離司,不知道合不合你用。還有這個,”她從袖中取出一小包東西,“這是用浮羅果做成的蜜餞,甜而不膩,味道很好,以後你喝藥的時候含一顆,就不會覺得那麼苦了。”停了一停,似乎還有話想說,卻又猶豫不決,一隻手絞著衣帶上的玉環墜飾,暗暗覷著他,忽然粉面盈霞,最終還是將話藏在了心裡。
子昊笑容淺淡如舊,黑沉沉的眸中有種有種波瀾不驚的平和。直到她將蜜餞遞到他手裡,他眼底才輕微一波,似是暖風間細碎的竹蔭灑落,冰潭漾起春水,冷雪染上溫柔。他望著含夕,微微笑道:“我既答應了教你下棋,便不會讓你被皇非難住。再說了,我還要多謝你的蛇膽,那燭九陰原是你馴養的靈物,卻因我而傷了性命。”
含夕急忙道:“沒關係的,早知道子嬈姐姐是為了給你治病,我……我就讓白龍兒不要反抗了。”
子昊似是對此頗感興趣,隨口問她燭九陰的事。含夕便跪坐在他身旁,一邊逗雪戰玩耍,一邊從頭到尾將魍魎谷中那番激鬥說給他聽。
席前盈香,嬌語如鶯,子昊閒靠案几,袖著那靈石串珠在手中徐徐把玩,眼中漸漸覆上了光陰漫漫的淺影。魍魎谷的事之前也不是沒有問過,但子嬈語焉不詳,明顯的迴避,如今將她這一路兇險聽得切實,心中滋味難言,但面上卻只一徑兒清淡,直到聽說夜玄殤受傷後卻要子嬈先行離島時,才抬頭問了一句:“他說什麼?”
含夕道:“他說白龍兒是他殺的,和子嬈姐姐無關。不過師伯早看出他受了傷,原來他先前為救子嬈姐姐硬受了戾鶴一擊,又因我的攝虛奪心術激發了傷勢,那時只是用閉穴之法強行壓制著罷了。”
“哦。”子昊淡淡應了一聲,點了點頭,不再作聲,繼續聽她講吓去。
待含夕走了,他起身駐足窗畔,負手在後,黑曜石幽深的光澤沉於指間,靜若暗夜,而他眼中亦是這般可以吸噬一切的深邃。窗外竹影瀟瀟,庭院闃然,仍有幾分雨意微涼,偶然落花逐風飄過,輕紅淡淡,映入那雙寂靜的眸子,只一轉,消泯無痕。他也不知想些什麼,只看著竹林出神,過了些時候,舉步向外走去。
第40章 第八章
前面精舍中,蘇陵已來了有些時候,正和子嬈說話,一身藍衫俊逸儒雅,風采不減昔日。見子昊帶了離司進來,立刻上前拜見,“主人。”
子昊擺擺手要他不必多禮,隨口問道:“事情都辦妥了?”
蘇陵回道:“所有戰馬已分三批安然抵達楚國,這次精選過的千匹良駒也盡數送入了烈風騎軍中,一切都已佈置妥當,請主人放心。”
子昊微一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