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篇答卷,有先生遺風。”
清風一字一頓說完,牙齒緊咬著唇,眼眶裡,血和淚一起滾落。
我不知道一個人心裡要有多痛,血才能從心裡迸發,到眼眸落下。
“所以,很有可能,蘇夢白,才是當年林氏,遺下的那個孩子。”
“而你先生的遺願,林氏的傳承,你對從前,過去,現在,未來的期許,都因我,徹底斷了。”
我真是個罪人。
“啊啊——”清風真的瘋了,他把桌上的宣紙都扯爛,飛了滿天。
他體內龐大無比的武道氣息,就像這滿天飛的紙張,在這狹小屋子裡亂竄。
但他是真正的讀書人。
他真的有君子之風。
明明極度悲痛,還努力控制那些氣息避過我,不傷我分毫。
我寧願他現在就殺了我。
恨他,總比敬他,容易得多。
先前他對此只是有猜測,但只是猜測,他便對我有了殺心。
因為他心底還有僥倖,只要沒人能證實猜測,他就可以將錯就錯……但他先生,當年不是這樣教他的。
君子之道,唯忠恕而已。
忠己之心。
推己由人。
當真相擺在眼前,他知我有罪,也知我無辜。
所以收起對我的殺心。
他知林劍蘭有罪,可他不知蘇夢白是否無辜。
先生沒教,律法也沒有說。
沒能做到先生遺訓,沒有照顧好先生遺孤。
無論是當年的兇手,還是現在的犯罪者。
個個都過得自在。
還合法過得自在。
所以他自己瘋了。
我閉了雙眼,不忍看一個君子失態,只把我知道的事情,都說給他聽:“林劍蘭沒有狀元命,連上榜的命都沒有,不是天道刻意,是他真的腹內空空,沒有才華。”
“他從小到大,日子過得都很苦。”
“他跟我說,他很小的時候,因為父親的事,一直被人追殺,為了活下來,他做出了很多犧牲。”
“為了活下來,他換過許多名字,也從來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半月以上。”
“為了過上能吃肉的日子,他什麼都做過,但命運這隻看不見的黑手,總是把他往最壞最壞的無盡深淵推去。”
“所以他根本沒什麼機會讀書識字,僅有的一點淺薄知識,都是很年幼時候,蘇夢白教給他的。”
“所以我偷了試題後,他帶著試題,直接去找了蘇夢白。”
“蘇夢白不知道那就是本次科考的題目,林劍蘭也沒說,林劍蘭只問他能不能作答。”
“私下裡,林劍蘭也跟我說起過蘇夢白這個人,說得最多的,就是蘇夢白命好,以及才華好,但林劍蘭又沒才華,我讓他具體說一下蘇夢白才華怎麼個好,他總說不出來。”
“當然,也不用他說,林劍蘭回來當天,就要我去蘇夢白那,把那張答卷偷回來,我看到蘇夢白寫的那張答卷,就知道了。”
“我當然也沒什麼才華,但我是妖怪,妖怪要鑑別一個東西好或是壞,本來也不靠才華。”
當然,林劍蘭也不是一點兒努力都沒做。
得到蘇夢白那張答卷後,他死記硬背了很久,又幾個日夜不吃不喝不睡,把字跡練的,跟蘇夢白有八分相似。
沒有一模一樣,是林劍蘭也就這點本事。
那時候我還不明白,就是區區一張答卷,我用妖力給他變一張,塞進考場裡就是了。
何須費這麼多功夫?
那會兒,林劍蘭只是笑著摸我的頭,說我不懂,這是一張能中狀元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