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縣,高駢不打算再走了。雖說決戰必然在碭山展開,他有一百個理由前往指揮,但這一百個理由,都在一個姿態面前敗下陣來。
他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王,哪有親自上陣的道理?穩坐後方,跟儒士們悠閒對弈,談笑間得到前線大勝的軍報,才符合他的智者之風、王者之儀。
就像謝安那樣。
高駢叫來了郭璞,在軒室中跟他談笑對弈。
然而一盤棋還沒下到一半,他面上的笑容就飛到了九霄雲外,整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持子的手懸在棋盤上方顫顫巍巍,再也落不下。
他轉頭盯著旁邊的鐘繇,眼神可怕的如同一頭餓狼,從牙縫裡蹦出一句話:“你再說一遍,汴州怎麼了?!”
一向穩重有儒將之風的鐘繇,此刻半跪在地抬不起頭,嗓音顫抖道:“青衣衙門大統領宋嬌、大少司命,帶著十多名真人境回到汴州,我們的人悉數被殺,張仲生下落不明,朱溫朱溫不知去向,汴州已經重新換上了安王旗幟!”
“混賬!”高駢再也無法忍受,持子的手重重拍下。棋盤霎時碎為齏粉,地面凹陷下去一大塊,迸散的煙塵澆了驚愕的郭璞一身。
一步躥出的高駢,提起鍾繇的衣領,怒髮衝冠,面容如鬼,哪裡還有半分儒雅淡然風采,渾如一頭從地獄中爬出來的修羅,唾沫星子噴了鍾繇一臉,“朱溫身負天機,陽神真人巔峰,怎麼會對付不了區區十幾名真人境?!你的訊息是不是出了錯?!”
鍾繇像只小雞被擰著,模樣悽慘,神態狼狽,畏畏縮縮道:“訊息已經反覆確認,汴州及其附近州縣,數日前一夜之間血流成河,次日城頭旗幟便全都換了我們,我們的確沒有找到朱溫或許,或許青衣衙門出動的修士不止十幾名”
心頭的希望之火再是強悍,也經不起反覆澆滅,高駢鬆開鍾繇,一下子變得頹然無力,眼神空洞,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青衣衙門青衣衙門竟然如此可怖?連朱溫都只能落荒而逃?”
朱溫是他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沒有他禍亂中原,各藩鎮大軍就不會潰退,他還如何展開反攻?只是他之前怎麼都無法預料,青衣衙門竟然能將身負天機的朱溫都擊敗。
天塌地陷,都不足以形容高駢此時的感受。
良久,把身上灰塵草草拍了拍的郭璞,來到高駢身旁拱手道:“殿下,事已至此,多想無益,眼下我們並不是就一定會敗。楊行密暫時拖住了李茂貞,沒了對方掣肘,殿下就能任意施為,只要我們能夠搶先擊敗上官傾城,還有開啟局面的可能!”
高駢怔怔回頭,“我們還有機會?”
郭璞肯定道:“敗了上官傾城,賊軍勢必膽寒,我們再揮師南下,配合楊將軍所部,以水師縱橫淮泗,一定可以扭轉局面!”
高駢徐徐站起身,身上煞氣漸漸瀰漫,剛剛低落的情緒徐徐上升,他很快神色猙獰,“傳令,決戰碭山!孤王要親自出戰,取下上官傾城的人頭!”
第八十九章 王來了(6)
高駢並不傻,朱溫之事讓他察覺到一股詭異的力量。
青衣衙門固然恐怖,但幾十名真人境修士同時出動,卻太不正常,因為這表明,青衣衙門沒有出現人員流失。這跟高駢之前的看法南轅北轍。
李茂貞何德何能,能完整收編青衣衙門?
宋嬌、大少司命,哪一個不是道行絕倫之輩,為何會在李曄消失後不到半年,就投入李茂貞麾下,心甘情願受他驅使?
這裡面必然有不為人知的原因存在!
到底是什麼原因?
高駢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郭璞再度於深夜敲響了他的院門。
“什麼?安王?此事當真?!”高駢聽罷郭璞的訊息,雙目瞪得比牛眼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