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招至父親的密室。這是我第一次踏入父親的密室,標誌著我的成年。
洪樵隱和父親一般年紀,才四十出頭,卻顯著老相許多。他不愛說話,而說出來的都是金玉之言。他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
他想著問題時喜歡輕搖一年四季不離手的一把蒲扇,以前曾用過鵝毛扇,後來省起那是孔明所好,頗有抄襲之嫌,換了。眼下,他的蒲扇正輕輕地搖著:“橋公已著人查過,查不到這長髮樵夫的任何來歷。一個全無背景名氣的後生小子橫空出世格殺駱風行亦不無可能,可我暫時還是相信他該是我們耳熟能詳卻未曾見過的頂尖高手。這樣的人,屈指可數。”
關於那樵夫的身份,已被傳得沸沸揚揚,拋開那些不經之談,傳得最真切的無疑是說他就是藏刀。我對此深信不疑,看來,洪樵隱亦然。
父親:“以駱風行的實力,沒有人可以一刀將他斬殺。昨天我和樵隱恰好在慶豐樓,看得清楚不過。這是一次謀殺。雖然僅僅一刀,此一刀之前的設計卻精妙絕倫、無微不至,駱風行已淪為傀儡,每一個反應都在別人的設計之中。百分之百的藏刀風格。而且,藏刀有這麼做的動機。駱風行不自覺地支援著三府的平衡,他一死,北市真空,我們三家相忍已久,早已失去耐心,勢必將力爭北市這塊肥肉。戰亂,是藏刀唯一的目標。”
洪樵隱:“北市的重要性在於,誰獲得它,誰將有充分的財力並將得到不少騎牆派的支援。”
十三叔:“那麼說,我們沒得選,只有全力奪取北市?”
洪樵隱:“就洛陽而言,北市確乎重要,若關乎整個都畿地區,滎陽與新安則為洛陽的東西門戶,當先於北市考慮。譬如下棋,棋謂‘金角銀邊草肚皮’,滎陽、新安便是洛陽這局棋的金角,洛陽諸門為銀邊,北市無非肚皮。”
十三叔瞪他一眼:“依你,我們去佔新安滎陽,北市就不要了?”他從來不喜歡洪樵隱。洪樵隱很少下結論,參贊軍機時說話甚至於不免自相矛盾。我亦曾對此頗有微詞,直到父親向我說明其中道理:他是參謀,不是統帥。優秀的參謀只將所知所料告訴統帥,幫助統帥作出決策;而他的所料不能出於片面,需全方位的分析。於是有了矛盾。統帥的責任便是在所有給出的矛盾中抉擇。
洪樵隱莞爾一笑,沒有理會十三叔:“眼下,薛李二人雖沒有放棄滎陽,但意義不大,尉遲獻在彼已坐大,彈指可定。新安為西路關鍵。李迎侯的全部家當幾乎壓在那裡,有五千以上的精兵,統帥鄭百藥是李迎侯的絕對心腹,李迎侯不死他不會另投他人。洛陽城內我們有五千人馬,控制西、南諸門與皇宮;薛退甲的三千人馬則死守著含嘉城,亦對東城諸門佈防;李迎侯在洛陽只有千餘人,戰端一起,怕是不會戀棧於洛陽的。舍此三處,慈澗、偃師亦為兵家必爭。薛退甲於慈澗陳兵三幹,由次子薛弦止統領,偃師則只有兩百餘土兵。”
六叔祖:“薛退甲列重兵於慈潤,而不在偃師阻止榮陽與我們會合,可見他與李迎侯有所勾結又互不信任。一方面免於在偃師被我們包圍任李迎侯坐山觀虎鬥,一方面維持對含嘉城的支援並作出隨時可與李氏聯合的姿態,對我們保持壓力。此種格局粗枝大葉卻不失要領,典型的虹線野風格。”
洪樵隱:“他們是要和我們打軍需戰。首先確保含嘉城的大量軍需,拖到我們物資耗竭,軍心渙散,不戰自潰。物資匱乏是我們的死脈,我們打不起軍需,惟有速戰速決。”
十三叔:“你倒說說,怎麼個速戰速決法?”
洪樵隱輕輕搖著他的蒲扇,看一眼父親,停一會兒才說:“不動則己,一動則必擊中對方的要害,如此我們方能於戰爭之初獲得全面的主動。薛退甲步步為營,無懈可擊,不是可以一棒打死的。李迎侯則一開始就在玩火,他是陰謀家不是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