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任何人都客客氣氣的。
高等學府 第五章(2)
尚金堂最怕惹是非。他一個農民的兒子,沒有保護傘,也沒有加入幫派,一旦惹出什麼是非,那還不是任人宰割,或白案,或紅案,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能夠憑著自己的努力留在全省著名的東方大學當老師,那已經是造化了,且得珍惜!
“不要去推動那輛大車,只怕弄得一身的灰塵……”他每天早晨對著鏡子抹頭油的時候,都會這麼以完整的“無將大車”來提醒自己。
不過,尚金堂特別喜歡跟中文系收發室的劉師傅聊天。他的語言最鮮活,跟他聊天,最輕鬆,沒有咬文嚼字,沒有含沙射影,沒有唇槍舌劍。他是中文系的編外小人物,卻是真實、有趣而可信。
“你看那學生瘦的,下巴可以當錐子使了。滿臉的疙瘩,跟開水果鋪子似的。”劉師傅指著個路過的學生這麼對尚金堂說,“他體內寒熱往來不均!”
“你這是說我吧?”尚金堂玩笑。
“唉呀,你也就跟他差不多,我就是看慣了。不過,沒見你開過水果鋪子。您吶,早過了青春期啦!”
說起水果鋪子,幾乎每個星期天早晨,劉師傅天不亮就騎著輛腳踏車,衝寒冒露,叮叮噹噹地趕往南京下關區秦淮河長江入口處附近的果品批發市場。他每每挑選最新鮮的水果,放在腳踏車前的簍子裡,又叮叮噹噹地一路趕到尚金堂家,把新鮮水果交給家傭許媽,總不忘叮囑:“別說是我給買了送來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就劉師傅那永遠紅彤彤的四方大臉和那永遠“俺們那圪塔”的東北口音,辨認起他來,實在是太容易。
劉師傅還真就是個獨立的人。在東方大學的校園裡,勤雜工基本上都來自安徽的無為縣,他們一個帶三,三個帶九,九個帶來八十一,再加上拖家帶口的,滿校園裡都是他們的老鄉,教師們稱“無為幫”。經常,老師們正上著課,忽聽得走廊裡大呼小叫:
“活幹完啦?該做飯嘍!今吃什麼?吃臘腸子還是臘肚子?”無為口音。
課堂裡的老師忍俊不禁,跟著學生一起鬨笑。
在上午十點鐘以後,也就是第三節和第四節課的時候,教師休息室裡總是飄出飯菜的味道,若是寒假過後第一週的課,那必定是臘肉飯香四溢。按照職責,勤雜工在教師休息室負責用煤氣爐給老師們燒開水。不過,如果他們五六個人在課間能夠不坐在教師休息室聊天而讓老師們能稍事休息,那準定是老師們的福氣了。如果他們在課間不洗頭、不剪指甲、不大聲說話、不脫了鞋子把腳蹺在茶几上,那準定是對老師們的客氣。東方大學主幹道上有一條紅底白字橫幅:沒有一流的後勤就沒有一流的大學。後勤在東方大學的顯赫地位由此可見一斑。對勤雜人員的種種行為,老師們至多隻是之間相互嘀咕一番,不屑花時間花精力去向後勤機關抱怨,不知道他們都是誰的七大姑八大姨呢!有那麼一天,教學樓每一層樓的衛生間都漫溢,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久聞而不知其臭”的,整個樓層蚊蠅成災,這實在是影響到正常的教學,有老師便鼓足了勇氣,打電話給後勤:
“請問是科長嗎?衛生間的下水道堵了,能不能麻煩您派人來看一看?”
“什麼衛生間?啊哦——是廁所啊?哦,知道了。”電話還沒掛,就聽見那位後勤科長大喊,“你們幾個,別老坐在這裡抽菸,去看看教學樓茅房,不行就帶幾個毛竹劈子……” 。 想看書來
高等學府 第五章(3)
對於後勤工作的各種失職,教師們通常是輕描淡寫,知識分子的溫和著實讓後勤機關看到了知識的力量:
“有文化就是不一樣!明明是茅房,非要說衛生間。”這成為後勤科長的一句口頭禪。
直到二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