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荷華之外的人,又常年就掛著生人勿進的面色,教人看來實在沒什麼朝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七老八十了。
一處酒館,陳平接見了他,又算好了時機讓嬴荷華出面。
“還是快些說。”趙嘉道。
陳平面露不解。
“此番入城,盤查緊要。我不欲與監察官頻繁見面。”
趙嘉這一說,陳平就全明白了。
許梔入樓後,趙嘉將路上聽說的事都問了一遍。
看著他的變化,許梔私心的想,難不成邊塞還是個開闊心胸的好地方,早年扶蘇去過,李賢去過,現在趙嘉去了之後,回來也變得心直口快了許多。
當趙嘉聽完許梔要他來的目的。
趙嘉不禁反問,“這就是公主左右所思的平穩之法?”
“唯有如此。”她說。
“當年在邯鄲月季園中,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張良之言句句屬實。難道公主知道了也還要這樣做?”
“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需要有人堅信才能得到。”
趙嘉這會兒沒聽懂,不過很快他就全明白了。
他起身離開。
月色入戶,兜兜轉轉,他不禁悵然,張良還是和他的結局相差無幾。
“慢著。”許梔看了眼外面的夜:“我知道你來的時候,李賢大抵在盯著你。他知道我在打算什麼或許更好。”
趙嘉隔著屏風,兀自笑笑,“好。”
她小幅度的晃了晃手裡的琉璃小瓶子,“多謝阿叔借我墨子此物。”
“小公主跋扈狡猾慣了,這般客氣起來,令我不適。”
許梔挑眉笑道:“趙嘉阿叔回軍營也得諸事小心。”
趙嘉知道她不會說什麼好話,剛呵了一聲,“我心中有數。”
“父王給你準備過墓坑,可惜現在都還在趙國空著呢。你呢,可千萬別死在真正抗擊匈奴之前。”
趙嘉扭過頭,少女身處燭臺之側,火光照她火紅。
他想不通,鄭璃那樣的女子怎麼就生了個這樣牙尖嘴利又滿腹詭詐的女兒。
“我這鐵瓶子金貴著,你可當心著用。整別人的時候,可別把自己給毒死了。”
——
那間牢獄迎來了兩個故人。
這一見,與三年前並無區別,甚至連地方都沒換。
狹小陰暗的牢獄中,雪天如是,張良衣薄,他身影消瘦。
“我不欲大人受牢獄之苦。”她說。
獄卒立即把大氅放在他面前。
張良的眼睛藏在昏暗的火光下,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聽到他說了句,“公主費心。”然後,他動也不動。
“穿上。”許梔重複一遍。
張良依舊紋絲不動。
正如他所想,她沒有耐心,手一揮就喊來了獄卒,隨後用武力強迫他繫上。
她看著他由白轉紅的面色,很是滿意的和獄卒點了個頭。
她倒也和三年前一樣,並不在意牢獄是否髒汙,也不在意地上的茅草多麼扎人,直截了當的跽坐下來,和他面對面。
“你實在受苦了。”
“荷華可否換一句開場白?你與趙嘉當年用的便是此句。”
趙嘉定然前來看過張良。
現在她父王的態度並不明析。要說許梔求情就能讓嬴政放棄不殺刺客的組織頭子,她是不相信的。
張良不是一次做這種事,早年就是三番四次。回咸陽路上,更是差點把她給砸死。
對許梔來說,痛徹心扉莫過於此。
她一天到晚變著法子在想要如何保住張家,對方壓根兒不把它當回事,張良更是鐵了心要畫地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