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咸陽之外的地方任官,也是白搭。
他鄙夷張良,面上是個正人君子,卻禁受不住撩撥。
實際上,這一點上,他連負芻也不如。但凡給他點甜頭,他就能蠢得什麼都忘了。
推杯換盞間,李賢喝下酒,內力盡失。
李賢到底不是尋常,他立即反應過來,不過墨柒在終南山上所制,饒是再厲害的人也要過上一段時間能解。
“……!”
他連她袖子也都沒拉住。
她的聲音落在他上方。
“既是李上卿你自己說你有用讓我多用兩次才划算,那我便如你所言可好?”
李賢想到了兩種可能。
要麼是她已經查出來他當初讓櫟陽令送給張良的茶中有延續他失憶時間的東西,找他算賬。
要麼就是她已在雍城發現了自己的婚事,要與蒙毅相敬如賓。
寧可她殺了他,也絕不能是後者。
李賢半撐在案上,將手裡握著召令回都的調任印呈到她面前,說起了楚王羋猶與昭蓉的下落,又談起了他在雲夢澤之中找回的玉板。
他說,這大概是之前扶蘇給她的那塊玉板相似之物。
楚人一貫固執,他和他爹就是這樣。而秦人又相當直接,李賢在秦國長大。許梔用腳想都能知道,那一塊玉石不可能是他在雲夢澤邊上撿的,該是他把楚地巫族翻來覆去折磨了一番,然後從人家手裡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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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賢終於將眼前的景象看得清醒,許梔已經不在中殿。
他在瞬間想到了第三個可能,於是立刻恢復冷峻之色。
“她這是何意?”
“辛苦大人遲些回咸陽。”沈枝道,“公主有言在先,若大人中途離開,出了什麼事端,殿下一概不負責。”
隨後,李賢就被關進了芷蘭宮的暗室。
——
翌日,章臺宮,雪未停。
雪花落在她的眼睫,沒掛住,落到了她的掌心。
許梔親手將冊書交到嬴政手中,整個過程,沒有半點神色偏移,似乎連遲疑都不曾有。
沒有人知道昨夜她在看見這一詔書,落筆在上,心裡所想的是什麼。
嬴政看著上面的兩個名字,起先不解。
他掃到文末,銅印鑑上陽滋之字在絹布上紅得扎眼!
偏她還說,“期父皇允准。”
冬雪之風讓本就寒涼的密室更生涼意。可這一藏書之處,正是多年前父女相談的那一間。
橘色輝煌落入她眼睛,燭火燃起,照她臉頰發紅。
政治險惡與人心可憎,許梔已想得九分,故而她能把姚賈算計到這一局中去。因為熟諳帝王之心,她始終保持一份清醒。帝王,父皇,都是嬴政。
直到她手中這一封詔書實實在在落到手裡,她才發覺,她好像不懂嬴政。
嬴政也覺得自己從未看清過自己的女兒。
他看到女兒拜退著、恭敬走出殿門,留給他的只有燈火燃燒的聲音。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從古霞口墜崖,從楚國回來後嗎?亦或是在目視頓弱自決之後……
趙高看到嬴政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很久沒有顯露出的落寞神色。
不過這一回,在嬴政身側開口相慰的人不是他。
“荷華自小性子如此。”
嬴政深黑的眼睛中藏了份遲疑,“阿璃。朕記得,荷華幼時沉默寡言。”他走了兩步,補上一句,“和如今相似。”
鄭璃一頓,柔和笑道:“是陛下記錯了。那時候荷華令我費神極了,一直活潑好動,尤其不愛住在殿中,乘著車來回在渭水邊,更常往宮外去廷尉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