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好一會兒沒有說話,也許聞言心中有些許的動容,也許只是在冷靜地判斷她話中的真假。
阿磐說著話,似已動了情。
長睫翕動,眼裡已起了一層薄霧,而聲腔微咽,也有了難以忽視的哭意。
她問,“主人就從來沒有想過阿磐嗎?主人放開,我想看看你......”
不管那人信是不信,到底是鬆開了手來,只是笑了一聲,“說的什麼鬼話?”
人話也好,鬼話也罷。
都不重要了。
還說什麼,“上杆子的女人,我早見慣了,但似你這般生撲的,還是第一個。”
他說什麼便是什麼,什麼都由了他去說,沒什麼所謂。
甫一鬆手,阿磐身子一歪,藉機摔倒。
若是趙二公子,必不會來扶。
可他不是。
阿磐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
然而人下意識會做什麼事,根本來不及細想,也來不及做出什麼對與錯的判斷,憑的全是本能。
她往一旁摔去,那人果然伸過手來。
伸過手來,攔腰扶了她一把。
接近趙二公子不是易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就借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阿磐驀地近前,抓緊那人的臂膀,抬手就去撕那人臉畔。
千機門有易容術,易容術又分三種。
若動刀動針換一張臉,恢復成常人模樣總得要小半年。
蕭延年等不及。
若只換上一張人皮,倒不需要動什麼刀啊針啊,卻非得在鬢角下頜等與肌膚接合之處,留下一點兒紕漏不可。
不懂行的人哪裡分辨得出來,輕易混進人中,予取予求,不亦樂乎。
最簡單的也有,不必換臉,也不必貼皮,只不過巧用化妝術在臉上在關鍵之處做上些輕微的改動。
她當時從千機門出來,就是用了第三種。
這也是為何最初那三日由關伯昭去西北角選人,後來再入魏營時候,關伯昭卻未能認出她來的緣故。
她師出蕭延年,自然知道那接合之處在什麼地方。
因而那一雙纖纖素手直奔過去,疾疾去探那張麵皮!
一個母親的心到底有多急,她此時的指節就有多麼用力。
只可惜,將將探到他的臉,就被那人一巴掌扇了過來。
掌風疾勁有力,一巴掌就將她扇了出去,扇倒在地上。
扇得她眼前發黑,險些聽不見什麼聲音了。
阿磐是捱過蕭延年打的。是在孟亞夫大帳刺殺後,被帶回千機門的那一次。
那一次,蕭延年的巴掌曾一下下地扇來,他的巴掌到底是什麼滋味,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因此,她永遠也不會認錯蕭延年!
他的身量,神態,還有那望向她的目光,化成灰她也認得。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能看見蕭延年已在她身旁蹲了下來,也能聽得見他在問話,“你在幹什麼?”
阿磐捂著那半張火辣辣的臉,仰頭直視,“撕開你的面具!”
“撕開了,然後呢?”
那人問,看不出是在笑,還是已經生了惱。
然後?
從前阿磐不敢大聲與蕭延年說話,然如今她為了謝硯,沒什麼可怵的。
她記得在夢裡曾一刀一刀地刺穿了蕭延年,刺穿了他那一副黑心肝。
因而,不怵。
不憚。
不懼。
即便如今被那人居高臨下地俯視,阿磐也依然挺直了脊樑骨,“要我的孩子!”
那人嗤了一聲,凝著眉頭,“阿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