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扳指與她的玉璧一同,此刻就垂在胸口,掩在幾層衣袍之中,緊緊地貼著她的肌膚,也早就沾染了她的溫度。
原以為是獨一份,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枚扳指,從前也一樣在西太后的頸間戴過呢。
七絃如泣如訴,彈得人悶悶寡歡,一時間心中鬱郁累累不得解。
南平公主與宜公主道,“那是什麼樣的扳指呢?南平和宜兒來得晚,沒有眼福,真想仔細看一眼呢!”
西太后悵然嘆了一聲,輕撫著柔荑之上滿滿的指環,那一枚枚的指環無不是鑲金嵌玉,價值連城。
“是他的貼身之物,上頭雕著龍,吾後來有過許多金貴的指環,卻沒有一樣比那扳指更好的。”
是啊,那是晉君之物,能號令三軍,豈是哪些俗物能比的。
雲姜突然道,“啊!妾想起來了!那枚扳指,王父是給過小妹的!如今也許就戴在小妹頸間呢!”
宜公主聞言立時湊了過來,“磐姐姐,磐姐姐,果真有嗎?能不能給宜兒看一眼?”
西太后輕舒了一口氣,“阿磐,原來竟在你這裡嗎?鳳玄果真偏寵你啊!吾也有數年不曾見了,快給吾瞧一瞧。”
七絃乍然作響,如山巔之風,谷澗之流,忽高忽低,叫人心頭緊繃不得閒。
阿磐豈肯啊。
號令三軍之物,已如同虎符。
豈能落到雲姜之後,又焉能落到西宮太后之手啊。
阿磐抱緊謝硯,擋住了領口,清泠泠笑道,“姐姐忘了,去歲在大營,已經被你搶走了。”
西太后眸光一黯,嘆了一聲,“罷了,罷了,若是丟失,那倒真是可惜了”
雲姜在一旁哄著孩子,忍不住朝這方輕聲說道,“小妹從前在家中時,還沒有學會這些話,在外流落一年,怎麼如今伶牙俐齒的,還在娘娘面前騙人呢?”
阿磐抬眉望她。
西太后奇道,“怎麼,竟有什麼緣故嗎?”
雲姜稟道,“娘娘有所不知,我家小妹在家時老實巴交的,哪裡會撒謊呢?不信,妾給娘娘變個戲法。”
說著話,這便把孩子給了身後的婢子,自己提袍碎步上前來。
上前來。
上前來跪坐下去。
上前來跪坐下去推開謝硯。
推開謝硯,就來扒她的衣領。
微涼的手探向頸間,長長的指甲曾一把劃破了司馬敦的臉,如今那長長的指甲就在她頸間摸索。
摸索出那根紅繩。
那紅繩上穿著的正是謝玄的扳指與她的玉璧。
摸索出紅繩,旋即一把扯了出來。
趙媼好似在低聲說話,“雲姑娘要幹什麼!”
雲江好似還在嬌聲笑著,“小妹,不是在這裡嗎?娘娘面前,你怎麼還藏著掖著,父親母親可沒有這樣教你!”
謝硯哭,他知道自己的母親被人冒犯,揮起小拳頭就要去打。
雲姜轉過臉去,邀功似的向西宮太后展示手裡的扳指。
阿磐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姐姐,看著自己的姐姐一把推開她的孩子,當眾來扒自己的領口,卻在外人面前獻媚邀寵,“娘娘,看!是不是這枚扳指?”
也不知為什麼,心裡真是難過啊。
心裡的酸澀似那漢江滾滾奔逝的波濤,一層層地奔來,一浪頭一浪頭地撲打。
淹沒了她的雙腿,腰腹,使她不得動彈。
淹沒了胸口,堵得她喘不過氣來。
淹沒了她的脖頸,頭顱,也嗆出了她的眼淚,把那一雙桃花眸子嗆得通紅。
在一起相依為命了那麼多年的人,怎麼到頭來就成了這幅模樣呢?
阿磐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