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發現這支簪子,從而發現她已經出營。
那就定會知道營中被燒死的那個人,不是阿磐。
可惜,可惜縫隙過小,而簪子一頭雕滿梨花,怎麼都塞不出去。
又在這倉皇之間極力摸索到了耳墜。
耳墜好啊,耳墜輕便小巧,輕易就叫她丟出車外,在草裡泛出了一段清淺的光澤。
那不是一對尋常的耳墜。
那是做了美人之後,趙媼從邶宮內庫裡取來的。
琉璃耳墜,似一滴屋簷垂下的雨珠,趙媼說十分稱她,她便留下了。
宮中的好物件兒,尋常決然不會出現在這荒郊野外。
謝玄若有心來尋,也定會很快發現。
可,可他還會似當時尋找故人之女一樣四處來尋她嗎?阿磐不知道。
因了不知道,那顆心也就緩緩沉下,緩緩地宕去了谷底。
來的時候被人拴在馬背上,走的時候也是孤零零一個人走。
如今全身上下唯一有的,只餘下懷裡那一截木蘭枝了。
費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癱軟的身子隨著小軺顛簸晃盪。
她就似一攤不能自主的衣袍,又好似那隨著江流飄蕩的小舟,昏昏沉沉的,全都憑了這車,這江流,隨便把她盪到哪裡去。
也是這時,才覺出了冷來。
覺出了冷,也就覺出了疼。
此時已是第七日,距離毒發身亡還餘下不足三天,那羊花酒能鎮痛的時間到底是越來越短了。
可回千機門到底還要多久呢,阿磐不知道。
似乎有很遠很遠的路,遠到她不知道到底在什麼地方。
只知道馬車沿著小道沒日沒夜地走,接連走了好幾個日夜。
醒來的時候就蜷在千機門的密室,黑洞洞的一片不見天光,森森可怖。
噬骨的疼幾乎要了她的命,每一處脊骨,每一寸皮肉,每一根經絡,心肝五臟,四肢百骸,就連牙齒、指甲、髮根,都滋滋生出了難以忍受的巨疼來。
這與凌遲的刑又有什麼分別呢?
並沒有什麼分別。
也難怪這世間諸人都只求能死個痛快。
而她的主人蕭延年此刻正靠在榻上閒閒飲茶,居高臨下,好整以暇。
兩旁立著的盡是冷臉的黑衣侍者,好似那十殿閻羅與他的十八羅剎。
那閻王問她,“疼麼?”
怎能不疼呢?
她疼得一身冷汗,唇齒打戰,如實回了話,“疼”
那人便笑,朝她勾勾手指,“疼,就爬過來。”
阿磐已經許久不曾求人了,恍惚間想起有人曾說,“不能求王父,但你可以求謝玄。”
可那個人,如今又在哪兒呢?
她疼得涕淚橫流。
:()為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