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叩門,“磨磨蹭蹭的,能不能快點兒?誤了主君,你們吃罪得起?”
趙媼聞言便扭著頭,“催什麼催!閻王爺都沒有你能催!”
阿磐輕聲道,“嬤嬤,是大人等急了。”
趙媼朝著外頭的人翻了個白眼,趕緊伺候著出浴。
那一頭原本烏黑的頭髮如今都發了黃,來不及擦乾,藥也來不及抹,匆匆忙忙地裹了件素白的軟袍子,由著趙媼為她畫了一層淺淺的妝。
若不去寬下那肥大鬆軟的袍子,還真當她是個完好的人呢。
出了殿,趙媼拖著那沉重的鎖鏈問,“既去王父跟前侍奉,怎還不卸下衛姑娘的鐐銬?”
關伯昭嗤笑,“再怎麼侍奉,也揹著細作的嫌疑,鐐銬必是不能去的,免得趁王父不備,再做下行刺的勾當。”
細作還能去王父近前侍奉,這是聽都不曾聽過的奇事。
趙媼無法,只有嘆氣,在關伯昭的催促下,揹著阿磐正殿走。
鎖鏈在青石板和漢白玉上拖著,撞著,發出叫人心驚膽顫的聲響。
素白的袍子與赤黑的鎖鏈交疊一處,黑白分明,亦是叫人驚心駭目。
阿磐勸著自己,不怕,不要怕,他醒了,就是最好的事,旁的都不要怕。
一進大殿,便聞見一股濃濃的藥草氣。
關伯昭道,“人好好地給主君送來了,主君享用。”
,!
說完便拉著拽著趙媼走,趙媼不放心,將她輕輕放在軟墊子上,走得一步三回頭。
趙媼怎樣放得她,她便怎樣伏著。
那人就在榻上,阿磐不敢抬頭去看。
就連聲“大人”,都不敢叫出口來。
那長身玉立的人一步步走來,阿磐的心也一撅撅地跳著,微微蜷起身子來,就在那軟墊子上縮成了一團。
如懷王三年那個冬夜一樣。
那個冬夜她忐忑不安,但到底還算是個康健的人。
而如今,如今已經支離破碎,也依舊被那人攔腰撈起,臥上了長案。
她就似一匹緞子,旁人把她放在哪兒,她便在哪兒,一動也不去動。
只是這一身的傷生痛,劍鋒的刺傷,拖馬的擦傷,手腕的淤傷,也全都忍著。
她在心裡勸慰自己,阿磐,不要怕。
見到了大人,什麼也不要再怕。
他是個好人。
他不知道你一身的傷。
他用藥,你便給他解藥。
終歸你還是個有用的人,那便總算能贖了你傷他害他的罪。
燈枯焰弱,人聲寂然。
外頭有人來稟,“主君,適才有人去天坑去找那件屍首。”
半昏半死間,阿磐心頭一凜。
“抓了幾個黑衣人,還不及審,全都吞藥死了。”
靜夜沉沉,沉得有些駭人。
外頭的人繼續稟道,“軍醫開膛發現,他們吞的是假死藥,已全部就地正法。可惜,沒釣到背後那條大的。”
宮牆高深不見盡頭,裡裡外外侍奉的、巡守的,彷彿都成了個啞巴。
若不是啞巴,那便是鬼魅,就連雞犬促織呀全都死去了一般,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就只聽得見鐐銬與長案撞擊的聲響。
藥草氣早就蓋過了他身上的雪松香,那人沒有審一句,也沒有過問一句,這夜他一句話也沒有。
不審,是因了不必再審。
至此,衛姝就是細作,已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為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