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是一個縣出來的。”王石的表情有些沮喪:“他父親是當地有名的大地主,銀子多得往外流。可他命不好,母親是個陪房丫頭,生他的時候就難產死掉了。他們江家不缺男丁,倒是稀罕女孩,他出身又不好,日子自然不好過,性子冷淡也不足為奇。後來他實在受不了,便跑了出來,跟著我到了京城。”
話才落下,就見著瑩芳低著頭抱著木盆出來打井水,她看了我們一眼,微微一笑,王石砰的一下臉全紅了。
我突然覺得妹妹離嫁人的時間就不遠了,心裡一陣淒涼,真是往外拐的胳膊啊。
夜晚,月朗星稀,夏夜總是這樣迷人。又響起那人輕輕的腳步聲,從我們窗前經過,他帶起的一陣風摻雜了一些月桂酣甜的味道,反倒讓我清醒了幾分。
傍晚聽了些他的遭遇,我覺得與我倒有幾分相象,或許比我還糟糕些。只是我會反抗而他不會,他默默地承受著一切,終究落下了這樣的性子。如果我若是學他那般,現在豈不是個淑女性子,倒成全了一番好事,也讓母親省些心。
我翻了個身,卻轉頭一想,其實他比我勇敢,他不管不顧的逃了出來。可我還是呆在那裡,連逃離的念頭也都沒冒出來了。
這又如何,他是男的我是女的嘛,突然想起王石說我不是女人,心裡有點鬱悶了。
不對,其實我真的是好過他,起碼我有好母親好兄妹,所以我並不寂寞。而江恆呆在那樣的家裡無依無靠,想必一定很寂寞吧。
對我而言,寂寞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我無法想象沒有妹妹撒嬌哥哥吵鬧的日子。
“娘——”布簾的另一邊傳來哥哥的夢囈聲。我輕手輕腳爬起來,惟恐吵醒了身邊的妹妹。我慢慢地撩開布簾,爬到哥哥那邊,學著孃的樣子在他耳邊哄道:“不怕,娘在。”
這是母親不在的第一個夏季,有一點難熬。
猛的想起,再過半個月就是妹妹的十五歲生日了,那時我也又該發了工錢了,我想給妹妹買件抹胸長裙帶一件短袖儒衫,這裡的女孩子都流行穿這個,而我妹妹穿上一定是最好看的。
可是隔天江恆卻出事了。江恆得罪了馬家的人,也就是當朝右僕射馬乾兒媳婦的哥哥,一個叫做吳天的紈絝子弟。
可我覺得他叫無賴還差不多了,姓吳的乘著酒性跑去馬廄胡鬧去了,硬是要解下江恆的髮帶,江恆先是避著,臉色也未見不好。那姓吳的卻得寸進尺,嘴裡叫囂著一個養馬的小廝也配梳這樣的頭髮,蛤蟆也想飛上天了。
江恆先是將臉一沉,眼裡冷冽的象結上了冰,一個回手將姓吳的推翻在地,把他腦門撞出了血。客棧的老闆當時是面無血色,一邊向姓吳的賠不是,一邊叫道江恆明天不用來上工了。
石頭叫江恆快走,他卻站著不動,胸脯卻起伏的厲害。
我怕那姓吳的還鬧出什麼事,也管不得那麼多了,拽著江恆的手就向外拉。可他卻穩如一塊巨石,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鼻子輕輕哼了一聲,猛的甩開了我的手,頭也不回的向外走。
第一次被人這樣甩開是父親,第二次沒想到是他。只是他的手掌,和他清冷的外貌比起來,顯得很是粗糙啊。
姓吳的走後,石頭私下裡對我說道:“阿恆這次是完蛋了,京城他怕是混不下去,得罪了那個出名的潑皮,哪家店還敢要他。”
其實我還很替江恆有些可惜,他唯一自我陶醉的天地就這樣被人給捅破了。
石頭偷偷塞給我些滷牛肉,叫我帶給江恆。
回去的時候天就暗了下來,風聲大作,悶雷陣陣,一場暴風雨馬上就要來臨了。我也顧不得女孩子的矜持——其實我本就沒有,一路小跑回了棲身之所,結果還是沾了些雨滴。
回頭看了下他的屋子,燈沒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