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也跟著鄭姬一起掩面低泣,“將軍明查,奴家冤枉啊”
那姓孟的將軍被哭得心煩意亂,斥道,“再哭!再哭!再哭一個個先攮死!”
魏女戛然止聲,只垂頭掩袖擦眼淚。
那趙將和軍師又擺了一次架勢,偏將也都摩拳擦掌,亮出了手中的刀槍斧鉞。
清了清嗓子才要開始盤查,“誰放的毒!老實交代!要是不招,本將軍把你們全都活烤咯!”
忽有急亂的馬蹄聲穿過轅門,岌岌往大帳奔來,喊聲破開了平明時分的暗夜,“讓開!急報!急報!”
說是魏人趁夜偷襲了趙國前線大營,把趙國前線大營燒了個片甲不留,還乘勝追擊,把交戰前線向北地擴張了五十里。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趙國殘部,連忙派斥候發來手書,向駐紮附近的幾大將軍百里加急,引兵救應。
然而此時趙營之內一匹能站起來的馬都不曾剩下,全都癱著,軟著,冒著白沫,喘著粗氣。
好不容易趕出數十匹能站起來的,能站起來的也全都打著擺子,搖搖晃晃,顫顫巍巍。
哪能再指望行軍打仗?
指望不了一點兒。
姓孟的將軍氣急敗壞,軍師面色蠟白,甲士目目相覷,卻沒有什麼好主意,只得立即整軍,步行往前線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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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沒有多餘的兵力押送魏女前往邯鄲,因而便不得不一同押往前線。
姓孟的將軍氣得三尸暴跳,抓耳撓腮,“奶奶的!押走!押走!全都押去前線捅死!”
魏女這便跟著趙人行軍,魏女為了學舞,在家中大多嬌養,不曾吃過這樣的苦頭,因而才走了不過二三里路就捶腿頓住,叫苦不迭。
行軍隊伍被拉得極長。
隊伍最後頭的,有的想著趁趙人不備拼命逃走,有的摔在地上遲遲爬不起來,不管是逃走的還是摔倒的,總之一支長箭過去就能沒了命。
魏女再不敢耽擱,使出吃奶的力氣也要一步步往前挪。
這一路白骨盈野,春雪一化,全都露了出來。
折斷的大纛。
燒壞的令旗。
去歲冬戰死的甲士,也不知是哪一國的。
殘破的盔甲。
滿地的兜鍪。
丟棄的炊具。
脫落的馬蹄鐵。
當年未燒完的柴火一頭兀自炭黑,另一頭已然抽出了新鮮的枝條。
仍能想象得出當時的硝煙瀰漫,馬嘶旗動。
阿磐想起了去歲那個寒冷的冬天,那時候她與雲姜也是一樣的困厄。
亡了國的中山女子自然免不了充作營妓的命運,沒想到就連魏國這樣數一數二的強國,女子們也並不能得到絲毫的優待。
這就是亂世。
這亂世之中,人也不人,鬼也不鬼,如豬狗螻蟻,朝生暮死。
太平年頭尚有一口薄棺,戰亂時伏屍流血,餓殍滿地,連個收骸的都沒有。
強大如魏國,不也照樣是烽煙滾滾,白骨累累,是十八泥犁,是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眼看要誤了援軍的時辰,那姓孟的將軍和姓許的軍師一合計,不得不又命人回頭去趕來她們的馬車。
“都給老子麻利點兒!敢誤了時辰,老子現在就把你們給一刀劈了!”
魏女驚叫不已,連跌帶爬上了馬車,上了馬車也照舊哭著。
雖免去了趕路的辛苦,但到了前線依舊是一死。
想到此處,愈發泣不成聲。
阿磐環顧周遭,初時十六個魏女,加上趙媼,如今也只餘下五人了。
:()為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