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邰盯著張屏的紗帽頂:“休要再讓本府發現你陽奉陰違。”
張屏沉默垂首。
馮邰看著他那棒槌一般瞧不出半分悔改之意的身姿,微微眯了眯眼。
經過壽念山一案,他對張屏的看法本有了些改變,覺得此生確實有點真才能,並非全然弄虛作假投機取巧之輩。只要肯改一改那些不良的習氣,或前程可待。
然而,張屏這一番的表現卻令他大失所望。
擺出甚喜查案的模樣,並受過鄧緒提攜,然曲泉石失蹤案乃大理寺四大疑案之一,他卻連曲泉石是誰都不知道。
端出個時刻勤勉努力的架勢,卻既不明任職之境的史料近況,亦不察上下之情。憑著小聰明猜出些許端倪,就忙不迭地顛顛趕來上官面前表現。至今尤渾然未覺,正因他只做表面文章,不肯用一絲踏實之心,使他漏掉了最重要的線索,無視了最大的嫌疑。
對最看重最得意,一心想以此求進的查案尚且如此,其他的政務,更可想而知。
為官多年,馮邰見過太多這般憑著一星半點小聰明朝歪門邪道上鑽營的年輕人。他們各個都自恃機智,覺得自己善尋捷徑,爬得飛快。卻不知等待他們的是腳下的萬丈深淵。
本著身為上官的責任,馮邰再次訓誡:“為一縣之父母,勤政治縣才是根本。本府已反覆與你說過許多次。投機取巧,一時得益,將來卻要加倍還回去,絕無好結果。真正做好份內事,方才有你的正經前程。總之,自去好好思量!”
張屏再一禮:“下官多謝府尹大人教誨。”告退出帳。
巳時初刻,工部郎中何述動身前往豐樂。
馮邰相送,王硯也晃了過來:“這就啟行了?此去好好吃,好好睡。其他我就不多說了。”
何述一臉懶得理會地敷衍抬了抬手,徑直入轎了。
眾人這裡寒喧時,一直待張屏十分親切的那名京兆府的文吏悄悄走到張屏面前,手託一匣,行了一禮:“張大人,府尹大人唯恐大人路上飢餓,特讓人備了些點心給大人,大人路上吃吧。”
張屏接過,遙遙看向馮邰,馮邰從頭到尾再未多看他。倒是杜知縣目視這方,又對張屏親切一笑。
臨行時,張屏施禮辭別,馮邰只是略一點頭。
在車內坐定,張屏開啟那個匣子,只聞見一股熟悉的油香,匣內竟是一盤饊子。
張屏微微一愣。
他甚少吃零食,唯獨常愛稱點饊子備著。餓的時候嚼一把,香且頂餓。煮湯、下面的時候放一束,既多了一種滋味,又不用再擱油了。還能做包子與餃子餡兒。喝粥的時候就一些,在粥裡浸得外軟內酥也好吃。或者看書到半夜,乾脆抓一把拿熱水泡一泡,加點剩飯或鹹菜絲,就是一碗十分提神的宵夜了。
且饊子十分耐放,稱幾斤,能吃好久。在京城讀書的時候,張屏愛用一個帶蓋兒的小陶盆放饊子,饊子吃完後,直接拿小盆下麵條或煮湯,盆裡的油水和饊子渣兒一點不浪費,盆也更好洗。
陳籌每每站在鍋邊一邊撈湯麵一邊感嘆:“我的張兄吶,論會過日子,我只服你!”
但他的這個習慣,只有嵋哥、陳籌等寥寥幾人知道。
馮大人怎會得知?
擱饊子的托盤下,還壓著一張紙,上書三個大字――細細吃。
散發著油香。
是馮大人親筆。
車馬徐徐向前。
小吏回到馮邰身側,悄聲稟報:“……小人相信,大人特意命人備來這盒饊子的深意,張大人定能體悟。”
馮邰冷笑一聲:“希望他真能明白自己錯在了哪裡。”
再執迷不悟,本府也算盡心了!
車中,張屏望著饊子片刻,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