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暗自長嘆了一聲,將筆墨紙硯都放置在矮几上後,這才挪到她身側,拍了拍她的臉頰,柔聲道:“歌兒,時辰到了,該起來練字了。”
觸手便是滑膩微涼的肌膚,他忽然捨不得放開,捨不得此刻沁入骨髓的微涼。
“嗯。”沐晚歌密如蕉扇的長睫毛如蝶般顫了顫,隨即緩緩睜開了眼,右手試圖撐著身下的車板直起身,不想卻是抬不起任何勁兒,直直垂落在了身側,半起的身子也躺了回去。
她緊抿雙唇,眸光裡快速的閃過一抹痛色,朝著中箭的部位,就要狠狠的錘上幾下。
“歌兒,別這樣。”元宇傾伸手阻止了她的動作,手掌裡的粗繭在她嬌嫩的手心劃出酥癢的感覺,竟讓她有些貪戀起來。
她輕輕的反握住元宇傾的手,身子往後一仰,長長嘆道:“姓元的,我的手,怕是廢了…”
聲音低沉而帶著強自壓抑的鬱卒,直讓元宇傾心中一痛。
只見他微靠近一些,雙手環著沐晚歌的腰,將她緊緊的摟入懷中,下巴點在她的額頭上,柔聲道:“歌兒,現在說這些,都還為時過早!李秣陵醫術高明,肯定會有辦法的。你千萬不要多想。待回了京都後,一定要把身子養好了,養得白白胖胖的,這樣抱起來舒服些。不然,小布伶仃的一個人,骨頭老是咯到我。”
“那也是你活該。我又沒叫你抱我。”沐晚歌靜靜靠在他懷裡,閉上眼睛聆聽著他強勁而有力的心跳,原本浮躁的心情漸漸平緩了下來。只是,空著的左手卻不由自主的撫上已經沒有任何知覺的臂膀,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她本身就是大夫,能夠不清楚自己的臂膀到底有沒有廢掉麼?早前在地道里沒有任何治療的藥材,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間,此刻即便是華佗在世,怕是也不能令她的手恢復如常了。
原本以為,在拔箭的那一剎那,自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真是聽到最壞的結果,也不至於會大驚失色。大不了就是廢掉一條臂膀,留得一條命。只是,如今命是留下來了,臂膀也廢了,一時間竟有些難以接受這樣殘疾的自己。
原本從胥城到京都,快馬加鞭也不過是一天的路程。但因沐晚歌和元宇傾都有傷在身,刻意放慢了行程。
這兩日,沐晚歌不是睡便是發呆,沒有大吵大鬧,卻也不見展顏歡笑。她還是高估了自己,以為能夠十分坦然的面對身體上的殘疾。
輕輕的退離元宇傾的懷抱,她轉而看向矮几上的筆墨紙硯,眸光裡複雜而深邃。片刻後,左手伸出,輕輕的執起筆,生澀而僵硬的動作觸碰了心底裡的某個記憶,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也不習慣黑夜,一個人走多了,膽子大了,最後竟習慣並享受黑夜了。
那麼現在,是不是另一個黑夜?
“歌兒,若是不想練,不必勉強自己。不是還有我麼?我來做你的右手!”看著她恍惚中帶著些微傷感的眉眼,元宇傾眸光也黯淡了下來。若是可以,他倒是希望出事的人是自己,這樣就不用心疼著她的一切,而無奈於自己的無力。
雖然大夫說,十有八九是恢復不了,可說不定十有一二能夠恢復得了呢?胥城的名醫,終究不是那個享譽京都的李秣陵。回到京都後,不代表就治不好。有一份希望,總是好的。
秀眉微攏,沐晚歌抬眸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讓她心亂如麻。眼前這人,濃眉緊皺,眼神黯淡無光,臉色略微蒼白,跟以往所見到的完全不同。是因為她的緣故麼?
思及此,她心中的某個想法頓時堅定了起來,握著筆的手慢慢的收攏。
不就是右手不能用了麼?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還是有左手的!
“姓元的,你來替我穩住筆形吧!頭一次用左手執筆,終究還是不習慣。”沐晚歌抬眸看向元宇傾,清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