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的活著,如此的承受著逆天的苦果,到底何時才能到盡頭?
年輕男子端了藥進來,趴在我床邊的白鹿自覺的讓到了一邊。他灌藥給我,我接碗過來,突然的行動顯然將他嚇得不輕,愣在一旁呆了半晌,小心的問道:“前輩,你好些了嗎?”
“出去!”我的命令,只有這兩個字,而後看也不看他一眼,仰頭將碗中的湯藥一口氣全然吞下了肚,苦澀欲嘔的味道在腦袋裡打著轉,嗆得臉眼睛都已睜不開。
他怔怔的看著我反常的動靜,半天沒說話,卻在外面女子一聲無忌哥哥的召喚下,迅速的跑了出去。我斜眼瞥向門口,心裡大概有了個數,看看手中的碗,用力在床邊一敲,就著碎瓷的鋒利,直向頸項刺進。
瓷片到底還是沒有劍鋒銳利,病弱的女子到底還是沒有健康人有勁。碎瓷的尖端不過是剛剛劃破肌膚,守候在一旁的鹿便一頭將我撞倒。瓷片被它一一踢開,而後輕巧的跳上了床,將我困在足下,兩眼晶亮晶亮,緊緊逼視於我,目中光華震盪,卻根本看不出存在的情緒。
我盯著它那柔和卻又凜冽的雙眼呆了呆,苦笑了一聲,重新閉上眼。
我的法力,成為你生存的根本。我的心血,成為你牽絆的惟一。可你的情緒呢?你的愛呢?你的記憶呢?你的身體呢?你說生既是死,死既是生,只有徹底的死了,才可能重獲新生。我幫你達到了你的願望,可你又是怎樣對我的?既忘記了我,又為何還要一直纏著我?既知道死才是惟一的解脫,又為何還要阻止我?你是在懲罰我嗎?你是在讓我明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嗎?
黃藥師,你很好,很好……
恨意漫上心頭,越看那雙波光流轉的眼睛,便越是覺得那淡漠的光芒全都是他的殘忍。我抬手使勁推了白鹿一把,低喝道:“滾!我不想見到你!”
白鹿低垂下頭,聽話的跳下床走向門口,回頭看了我一眼,而後邁出門去,拐個彎不見了。我翻過身,伸手欲夠到床下的碎瓷片,手指還沒碰到,那瓷片居然就自己彈出了門外。
我氣結,抬眼瞪向門口,沒看到那隻白鹿,卻看到了一個更是眼熟的少女。她端著清水白布走了進來,掩上門,施禮道:“峨眉弟子周芷若,見過前輩。”
當成沒聽見,我閉了眼復又躺下,翻身朝向床裡,聽周芷若柔柔問道:“前輩,您要不要清理下身子?”
“出去!”不想多說,更不想見任何人,都從我的家裡滾出去!
周芷若輕應了一聲,走開幾步,又說道:“前輩,人死不能復生,你若當真百年前的雲霜,理當明白才是啊。”
百年前的雲霜?我苦笑一聲,偏轉過頭,直直的看著她,問道:“人死……當真不能復生嗎?”
很想聽她說出一句“可以”,但她只是低垂下頭,輕聲道:“人之旦夕禍福,都是生來註定的。命定的福澤到了頭,自然就會死去。死者已矣,與其為那些無法挽回的事情傷心,不如好好把握住現在,用自己的笑容,來祝願他來生幸福安康。”
“倘若你的無忌哥哥死了,你還會說的這麼輕描淡寫嗎?”我輕嘆了口氣,閉上眼,對這種純粹旁觀的勸解,打心底厭煩。
周芷若頓了頓,略有苦澀的答道:“他若是死了,我自然不會快活。但我知道,他不會願意看到我難過,所以,我會努力的笑給他看,不讓他擔心,不讓他跟著我一起難過。”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師父曾經逼我發誓,讓我不得與他在一起。今生,與他的緣分,只怕也只能如此了,但不管怎麼說,看到他開心,我也就開心了。”
心裡一顫,覺得她說的這話好像在哪裡聽過。手心逐漸攥緊,就像是捏住了那塊圓潤的琥珀。愛一個人,就是要讓他幸福。洪七早就告訴了我,怎的我卻從沒有仔細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