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值得驕傲的事,除了接掌酒莊的生意外。
身在英國的土地上,你必須遵循英國人的規章,不能流露出喜怒哀樂,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家族的榮譽,不可以出一絲差錯,你是我的驕傲。
這是他母親一再在他耳邊叮囑的話,從他三歲那年起,不曾中斷。
“我是不懂愛的掠奪者?她到底在我身上看到什麼呢?”
他愛自己嗎?狄奧自問。
是的,她說對了,他的確不愛自己,同時也不愛任何人,從以前到現在他都做著別人要他做的事,從沒機會停下來想想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麼。
視線落在掛在牆上的一對中古世紀戰斧,據說他的海盜祖先曾用它砍下無數西班牙士兵的腦袋,戰績彪炳得令人聞風喪膽。
而沾滿血的利斧在時間的風化下漸成沉黑,要多少人的血附著其上才得以黑如烏木呢!
“你不會從剛才就一直髮呆到現在吧!”倒了八分滿的紅酒還有七分,可見他的心不在焉。
“你相信我身體裡流著海盜的血嗎?”思考,是一種哲學。
天呀!他居然問他這種無聊的問題。“狄奧,忘掉那女人說過的話,不要受她的影響,你就是你,不會有別人。”
他是不變的。他希望。
“不,她說的一點也沒錯,我對未來沒有一絲期待,甚至不知道該期待什麼,我的心枯萎了。”如干裂的井,再也汲不出一滴水。
“胡說,你是我見過最嚴以律己的人,處事明快有原則,追求完美不容許一絲瑕疵,你是沉斂的湖廣澤大地,不可能有枯乾的一天。”否則依賴他生存的人將何去何從?
羅曼很不喜歡好友此刻的表情,臉上充滿掙扎和自我懷疑,不肯定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是否是自己想為之事。有如丟失盾牌的戰士,缺少戰鬥的力量。
可是他又感覺到一點點不同,好像他向來冷漠的眼多了什麼令他不安的光亮,彷佛一頭沉睡中的巨獸正要甦醒,張開兩排獠牙咆哮著。
“那你告訴我完美之後的境界是什麼,我找不出答案。”他越來越不滿足現況了,心口有著什麼東西在竄動。
嗄?!這……他當他是神呀!這是神的責任,“找不出就別找了,偶爾不完美也不錯,你就是太求好心切才會胡思亂想,輕易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羅曼,我不懂愛。”也許他懂。
“咦?”又來了,他幾時才會恢復正常。
自從那莫名闖入莊園的女人說了那一番話後,原本不多話的好友性情更沉默了,鎮日斂著眉不知在想什麼,發呆的現象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他以為他有事煩心,今年多變的氣候讓農作物普遍收成不豐,雨大雨小都會造成果實吸收不良,過多與不足都不是好事,自然損害超過一般人所能想象。
尤其聽說他把這一季收成釀製的葡萄酒全給倒了,一滴也不剩地留下空桶,保守估計其損失是年產量的三分之一。
本來他是不想打擾他,讓他好好沉澱自己的心情,畢竟以他對品質的嚴苛要求來說,未臻完美的新酒簡直是一大汙點,有損酒莊百年來的聲望。
沒想到他一連三天沒到酒廠巡視也就罷了,連線下來要處理的事宜也未交代經理人,他覺得不對勁才來瞧瞧。
大白天喝酒是常有的事,但像他一杯紅酒拿在手上老半天卻沒飲多少,還反常的心不在焉,目光放遠,叫人由衷地為他憂心不已。
“你告訴我,愛是什麼?”他始終想不透為什麼有那麼多人不計一切代價要得到它。
在狄奧眼中,那東西根本一文不值,既無實質利益又容易令人患得患失,毫無用處,只是詩人創作出的一則囈語。
他從不認為自己需要它,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