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婉秋伸手觸碰地面,只覺溫潤異常,竟是以藍田暖玉砌鑿而成,花瓣鮮活玲瓏,花蕊細膩可辨,如此窮工極麗,婉兒也是平生初見。
幽鸞目露鄙夷之色,竟是忘卻恐懼,譏諷道:“公子莫要大驚小怪,小心露了馬腳,鸞兒跟著無故遭殃。”
許婉秋不予理會,舉目遠眺,但見身畔紗幔低垂,隱約舞袖鴻姿。所謂“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想不到鄆州郊外已是人蹤絕滅,城內卻能見到這極盡之奢靡。
李儒示意鴇媽近前,道:“媽媽隨著秋菊步至後堂休憩,待得稍時,自會有人通傳。”言罷,帶領都軍匆匆離去。許婉秋眼中滿是恨意,素手撐起摺扇,殺氣流於金線山水之間。
秋菊婢女模樣,滿臉稚氣,身著水仙散花綠葉裙,體態姣好,姿容卻是平平,道:“姑娘公子們,快快隨我來。”身子欠得極低,雙手扶著幽鸞,笑得殷勤諂媚。
眾人走出正堂,穿過凌空飛廊曲徑,下逾百尺,清泉急湍,兩旁甲士陳列,戰斧銀槍燦著幽冷之光,對面便是錯落樓宇。
許婉秋扶著幽鸞進得臨華殿,八音坊與鴇媽則在最末位的空谷閣暫歇。小陌推門跨入,見室內陳設古樸,便索性往當中一坐,喝起茶水來。秋菊嫣然一笑,欠身閉門而去。
八音坊見趙隸立在一側,鴻羽纏於腰際,皆不敢坐下,臉上驚容栩然,鴇媽亦是畏畏縮縮,大氣不敢喘出聲響。
小陌笑道:“現下我們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如若媽媽心懷鬼胎,自是拖不了干係。既已來此,便也無需緊張,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我相信媽媽是個聰明人,定然明白,不需老子多言。”
鴇媽勉強堆笑,腦子裡一片空白,恐怕這輩子的冷汗早已流盡,緩緩從骨子裡透出陣陣寒意,如墜冰窟。
第三十二章 伯牙琴
用過午膳,秋菊便已在門外傳喚。小陌提著古琴,趙隸拿起玉簫,隨著八音坊來至琉璃館正堂。
趙隸四下裡張望,卻未見婉兒,不禁問道:“敢問姑娘,可有見過幽鸞和她身邊的白衣婢女?”
秋菊不禁冷笑,神色極是傲慢,道:“怎麼,這規矩還要我重申不成?八音坊跑場子累月積年,現在倒覺得自己成名成角了?別以為得了節度使賞識,便不知天高地厚!”
趙隸被罵得莫名其妙,光潔的臉上滿是疑問,道:“姑娘何出此言?”
八音坊老者輕咳一聲,附耳道:“少俠有所不知,這些個糟心的都是鄆州民間不成文的鄉規。幽鸞是名角,自是壓軸而出,在正堂的蓮花臺獻舞,我等只是小小樂坊,臉都露不得,又怎能見到幽鸞其人,奏得三日領了賞錢便可去了。”
趙隸頓時明白過來,為何秋菊這般說法。方才在幽鸞面前見其畢恭畢敬,現在翻臉直如變天,想不到此女竟是這般勢力。
秋菊一臉苦相,慍道:“你們在那裡嘀咕些什麼,莫不是在嚼本姑娘的舌根罷?小心散席後,連賞錢都沒得領!”
小陌瞳仁靈動,笑道:“姑娘果有自知之明,竟是一猜便中,小陌佩服至極。”
秋菊氣得粗氣頻喘,遙指帷幔後的方臺,道:“爾等便是在這裡隨著其他樂坊一同演奏,沒得特例,如此接連三日,曲譜都擺在案上,看仔細了。切記琉璃館內不許胡亂走動,小心都軍拿你們當成賊人,剁了首級。若是有屎有尿,都給本姑娘憋回去,懶得招呼!”猝爾拂袖而去,口中咒罵連連。
老者看向小陌,嘆了口氣,搖首道:“小公子何故激怒於她,官家的草木都比人命金貴,我等只是平頭百姓,賤如豬狗,人前受辱,便是為了餬口養家,今日你這般做法,恐是絕我後路。”他將古琴放在案上,盤膝而坐,面露難色。
小陌不以為意,笑著照貓畫虎,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