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間接提到了大瀑布的那段“痛苦的經歷”:一個年輕人跳下了馬蹄瀑布,七天之後才找到屍體,他無償參加了搜尋工作,被牽涉進去……在某種程度上被牽涉了進去。
克勞丁說話的時候,聲音有點顫抖,語氣裡含著責備:“你不是總這樣嘛,親愛的,總是摻和陌生人的事情。居然還去冒險,太可怕了。”她是尼亞加拉大瀑布當地人,對大瀑布漠不關心,她鄙視那些從“世界各地”湧向那裡的觀光者;也許她自己從沒去過。(“當然啦,我看過明信片;如果喜歡那種東西的話,它確實很引人注目。”)像所有的當地人一樣,克勞丁知道自殺意味著什麼,不過她總是將它和感情失意、生意失敗或極度瘋狂聯絡起來;那都不關她的事。即使她知道公公雷金納德?波納比是個英勇無比的傳奇人物,也知道他是1872年掉進大峽谷去世的,但是,即便是在開玩笑的時候,她也從沒提到過他。
德克的爸爸,維吉爾?波納比,是在特殊環境下長大的。他母子二人被送到尼亞加拉大瀑布當地一個銀行家的家裡,銀行家名叫麥肯納,是位慈善家,還是基督教慈善聯合會的官員。
克勞丁對德克近來的那段遭遇並沒有多大興趣,這一點都不奇怪。德克知道,姐姐們已經把報紙和雜誌上的那些東西剪下來給她看過了,她們肯定認得出德克,不過,克勞丁一定是看都沒看就扔掉了,“‘大瀑布的寡婦新娘’——那麼粗俗的標題,不用再看了。”
過了一會兒,德克想把話題扯到大瀑布上,克勞丁不耐煩地說:“自殺的多一個少一個那又怎樣?不要讓那些討厭的東西破壞我們美好的晚餐,像只死貓一樣噁心,求你了,德克。”
德克笑了笑。克勞丁可是從不求人的。
後來,克勞丁又說到德克的婚事,讓他和家人到夏洛特來住,這是他們常常說起的沉重話題。德克漫不經心地說上週在大瀑布遇到一個女人,是位“牧師的女兒,特洛伊人。不是很虔誠,事實上是個音樂教師。”而克勞丁似乎沒聽見一樣,啜了一口蘇格蘭威士忌,又喝了點水。
不過,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克勞丁倒是冷冷地說了一句:“特洛伊沒有我們認識的人,德克。一個都沒有。”
德克在夏洛特居住的那幾天,總是喝很多酒,儘管他自己並不想。他總是帶一瓶蘇格蘭威士忌回房間,克勞丁允許他這樣。你的生命只有一次,這是她的人生哲學。說這話的時候,她的下巴可怕地抽搐了一下,掩飾不住的欣喜。克勞丁沒來得及遮住的時候,德克瞥見了她的臉。
臉上有一部分是僵硬的,不過克勞丁不會讓你知道是哪裡。
德克為夏洛特美麗的環境所吸引,不是莊園裡招搖的房子(他根本就不喜歡那房子:他不願冒充歐洲人,他喜歡現代的東西,是個富蘭克?勞埃德?萊特式的美國人),而是喜歡庭院,四周美麗的景觀,還有那條河,兒時的那條河。尼亞加拉河在大島分流,在幾英里之外下游的大瀑布那裡,是另外一個分流點,不過山羊島要小得多。據說,由於布法羅大力發展工業,尼亞加拉河變得汙染很嚴重,而大島西面的齊佩瓦河汙染倒不是很嚴重;東面是託納旺達河①,毗鄰北託納旺達工業區,這條河的狀況也沒有尼亞加拉河那麼糟糕。如果不是你自己親眼所見,聞到那種氣味兒,或者是嚐到河裡的水,你不會去考慮汙染的問題。德克有太多的朋友是工廠主或投資者,他的很多當事人都是這個階層的,他已經學會繞開這個問題了。凝視著河水,注視著河上的帆船和遊艇,你會想到美麗,你會感嘆那些人造事物的完美,沐浴在夏日漸漸消弱的陽光裡,簡直就是巧奪天工。你不會想到那被汙染的河水,卻能想到下游可怕的瀑布。在這裡,尼亞加拉河流跟其他河域寬廣、滾滾而去的河流沒什麼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