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夜裡的風比昨夜要大,從牆頭上刮過,把牆內僕人手裡的燈盞吹得“咯吱”亂晃,頭頂上的杏樹也一陣“嘩啦啦”直響。
兩人豎起耳朵,順著風尖隱約聽到了謝大爺一聲:“我送公公。”
牆內的光影移動,往門口走去,光線陡然一暗,牆角下的兩人眼前跟著一黑,驚雷壓頂,齊齊沒了反應。
溫殊色本以為今兒聽來的訊息,不外乎又是大夫人在清點她的家產,或是罵她和謝三兩人敗家,不知好歹云云。
殊不知還真是一件天大的事。
能被喚為公公,必然是東都朝堂的人,聖旨削藩,不就是要對靖王下手了嗎
以往並非沒有聽過削藩的傳言,尤其是河西河北兩個王爺相繼出事後,靖王遲早要被削藩的說法更加猖獗,但她總覺得是駭人所聞。
河西和河北的局勢她不清楚,中州她知道。靖王設王府於鳳城後,銳減兵力,大興貿易,心思都花在了治理民生上。
城中百姓的日子看得見的在變化,其中溫家便是例子。
可富了百姓窮了自己,就憑謝三拿回來的那二十兩俸祿便能看出來,王府的口袋比臉還乾淨,他有何把柄能讓朝廷對其動手。
且這麼些年,鳳城也並非沒出過事,就拿上次兵器庫的事來說,最後不也化險為夷了嗎。
陛下真想削藩,怎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自己買糧時,便存了想法,暗裡堵上一把,富貴險中求,越是這個時候自己越要把握機會。
那日她對父親說的話並非全是誆人,換做平日以靖王的秉性怎可能同意賣官,要能輕易買賣,這些年崔家早就成了員外大戶。
趁靖王不在,再有東都楊將軍的外孫魏督監作證,她才能一口氣從周夫人那拿來三份官職。
本是穩賺不賠的買賣,眼看著三位冤主子成功擺脫了被壓榨的命運,走上了官途,還沒捂熱呢,便要發生變故。
且還是要謝家去削藩。
這不是讓謝家背叛主子,同靖王府反目成仇嗎。
溫殊色這回是真被嚇到了,轉過頭驚慌地看向身旁的郎君,謝劭的面色沉靜得可怕。
沉默片刻,突然疾步往外走去,手還握在小娘子的胳膊上,一併拉著她離開了牆角,走上長廊,方才鬆開,“你先回去。”
刀都懸在頭上了,這時候她回去也安不了心,知道他是要去謝大爺問個清楚,溫殊色當下跟上,“我同郎君一道去吧。”
不容他拒絕,也不拖他後腿,腳步匆匆追上與其並肩,“我的命也被捏住了,郎君不能攔著我。”
心頭著實害怕,叨叨道:“都怪那日郎君說什麼共患難,這不立馬就來了,你應該只說有福同享。”
嗓音都發了顫。
意外地看過去,便見小娘子一張臉蒼白無色,稀奇了,似乎還是頭一回見她害怕成這樣,局勢分明嚴峻,卻又
覺得好笑。
有了個比自己還緊張的人,心頭的緊繃反而輕鬆了不少,“還不至於。”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郎君不用安慰我,就算是隻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真要削藩靖王就能坐以待斃了嗎?”搖頭道,“不能的,王府必然會反抗,謝副使手裡有兵,咱們沒有,真動起手來,不是我挑撥離間,周世子和郎君的兄弟之情恐怕也就到頭了,到時候頭一個便會把郎君捉去當人質,接著便是你的岳丈、大舅子”
再是謝家和溫家的家眷,雖說他們的命不足以要挾到謝副使,但拿來洩恨還是可以的。
終於體會到了誅連的可怕,果然成了親,便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命運懸在刀尖上,似乎只能靠跟前的郎君扭轉乾坤,博得一線生機。
淡淡的月色鋪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