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婕妤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著急先行坐下。林垣掣見她面色安詳,知道她必有道理,因在對面坐了,等著她開口解釋。嚴婕妤也不急著說話,先提起茶壺為自己斟滿了茶,慢慢喝著,待到一盅茶將近喝完,才掃了一眼已顯得急躁不安的林垣掣:“掣兒,你這性子,該好好的磨一磨了”
林垣掣聽出她話中的不滿,卻也並不在意,只苦了臉道:“姨母,您就莫要再賣關子了”他說著,便自傾身向前,一手扯住嚴婕妤的衣袖,涎著臉問道:“快說說,您究竟作何打算呀?”
嚴婕妤似嗔非嗔的伸手一點他的鼻尖,微怒道:“沉不住氣的小子”她口中雖是嗔怪,眸中卻溢滿慈和:“掣兒,你覺得你寶親王叔是個怎樣的人?”
林垣掣一怔,想了一刻,方道:“我不知道我從前覺得王叔這人,似乎什麼也不在乎,但目下看來,彷彿也不盡然如此……”他苦惱的搖搖頭,有些頹喪:“皇兄和王叔,都是我看不透的人”
嚴婕妤贊同的點一點頭,有些欣慰的看了林垣掣一眼:“莫要說你,便是姨母,有時也覺看不透這兩個人。”她伸出保養極好的纖手,輕輕拈起桌上一枚明黃色的杏子,慢慢的把玩著,眸中泛起一絲淡淡的悵然:“有時候,姨母會覺得你皇兄心思縝密又絕情寡義,而這兩點,正是做一個好皇帝的必要條件。可在遇上季家那個丫頭時,他卻又顯得優柔寡斷……”
林垣掣詫然打斷了她的話:“優柔寡斷?侄兒可不這麼以為呢”
嚴婕妤一笑,忽然問道:“掣兒,你可喜歡高嫣?”
林垣掣一怔之下,方才答道:“當然”高嫣與他結縭四年,二人雖算不上閨中畫眉、相敬如賓,情性上卻也頗為相得。而他,也從沒後悔過娶高嫣為妃。
“那好姨母問你,若當年你王叔喜歡的人是高嫣,你可會執意與他相爭?”林垣掣沒有吱聲,但面上神情卻已分明透露出他的心意。嚴婕妤平和道:“但你皇兄卻偏偏爭了,甚至至今也不曾放棄”
對於林垣馳的這些舉動,她一直都心存疑惑,但卻怎麼也都想不明白。林培之若真有有意於皇位,只怕承平帝真會不顧朝臣反對而一力主張將皇位傳了給他。而這一點,想來林垣馳也不會不知。但他在那種情況下,卻依然擺明車馬,寸步不讓,實在不似他平素的為人。
即便是到了四年後的今天,他似乎也還是沒有放棄,這份執著,實在令人疑惑。
林垣掣晃了晃頭,無奈提醒道:“姨母,我們現在談的是你對王叔提出的那個條件”
嚴婕妤拿他沒法,瞪他一眼後,方才解釋道:“掣兒,人總是會變的幾年前,在你父皇的百般庇佑下,你王叔或可將皇位視若糞土,但你怎能肯定,現在的他,仍是如當年一般”
林垣掣本就不笨,被她這麼一提醒,頓然恍悟:“所以,姨母特意拿荼蘼做餌,想試一試王叔現如今的心意?看他是否只是拿荼蘼作幌子?”
“不錯我很想知道這一點”嚴婕妤慢慢說道:“我很好奇,同是你父皇的兒子,你們三人究竟有什麼不同之處?”這話一出,卻是驚得林垣掣半日說不出一句話來。
嚴婕妤看他一眼,輕輕一笑,繼續道:“罷了,這話你只做不曾聽見罷”
……
林培之緩步走出狀元樓,抬起頭來,看了看天色。夏日金燦燦的陽光傾瀉在他面上,帶來一種近乎火辣辣的感覺。對於嚴婕妤所提出的條件,他其實並不覺得太過奇怪。畢竟,今日若換了他處在林垣掣的地位上,他自然也會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嚴婕妤,他無聲的念著這個名字的時候,心中想起的卻是另一名女子——他的母親,妙妃。
大乾朝,其實並沒有殉葬的先例。但承平帝在薨逝前,卻毫不猶豫的使親信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