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尋常的一句話,卻把裕親王所有的擔憂恐懼都鎖在了裡頭,就算是常寧,他再不聰明也浸透了朝堂裡聽話聽音的本事,皇帝這一句的意思是:“朕要你們的命很簡單,朕不要,你們就能活下去。”
福全又怎麼會聽不懂,他幫太子,幫索額圖,到如今還為他們出謀劃策,他已經是拖著一副病體湊個熱鬧彷彿是最後的掙扎,為了多年前與皇位失之交臂,為了這麼多年來皇帝始終不信任他們。
至於玄燁,撇開兄弟們做的那些荒唐事不說,他對他們存有愧疚,可這些愧疚放到江山社稷裡,放到皇室傳承上,真就什麼都不是了,他是帝王,沒有冰心冷血的帝王,撐不起一個國家。
轉眼已在十一月下旬,二十六日是溫宸公主和十二阿哥婚禮的日子,富察家馬齊的女兒嫁皇子,馬武的兒子娶公主,一向低調的家族,到如今再也掩藏不住光芒,這一天從清晨起的熱鬧,就將富察家的門楣點亮,這一束光芒能否代代傳承,又或是瞬間而起瞬時而落,誰也不知道。
深宮裡頭,玄燁在乾清宮等十二阿哥來行禮後,竟坐轎子匆匆趕到永和宮來,把一屋子妃嬪都嚇著了,他也不叫眾人躲閃,和嵐琪一道並坐,等小宸兒過來行禮。小閨女是他的心肝寶貝,是他當初放下戰事趕回來,和嵐琪一道從上蒼手中求回來的性命,女兒的存活讓他感覺到自己這個帝王是得上蒼庇佑的,是建立他足以傲視天下的信心的存在,至少那一次他的祈求,老天爺聽見了。
公主晨起上妝時,看到鏡子裡額頭上和眼瞼下的瘢痕,緊張得看著為她上妝的嬤嬤,嬤嬤篤悠悠笑著說:“公主把眼睛閉上,奴婢會變戲法,一會兒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結果等小宸兒睜開眼睛,看到完美無瑕的臉頰時,突然又熱淚盈眶,眼淚水沖掉了妝容,嬤嬤們白忙活一場,趕緊給公主洗臉重新畫,百般哄著總算拾掇好,這會子一身喜服的小公主從寧壽宮回來,進門乍然見到阿瑪額娘都在眼前,她忍不住就哭了。
該做的禮儀都作罷,就等吉時上轎出宮,禮儀之後玄燁和嵐琪領著女兒避開眾人說話,等嬤嬤又給補了妝,玄燁摟著女兒細細端詳,促狹地說:“臉上的疤痕怎麼都看不見了,這不是朕的小宸兒吧,朕的女兒可是和他阿瑪一樣的麻臉兒。”
新娘子急了眼圈兒發紅,嵐琪在邊上嗔怪玄燁:“好好的又招惹她,這一早上都畫好幾遍了,皇上怎麼不去乾清宮待著,盡添亂。”
玄燁卻笑著對閨女說:“往後得空時常進宮,你額娘離了你們沒處發脾氣,就老和阿瑪過不去了。再者你在家裡,可不能這樣欺負富察傅紀,他是個老實人。”
嵐琪在後頭扯了扯玄燁的衣袖道:“不是有人說,閨女嫁出去了,那畫兒也能掛到牆上去了?”
玄燁瞪她一眼,嗔道:“胡說什麼?”
一家子樂呵呵的,小宸兒雖然捨不得額娘頻頻落淚,可嵐琪卻不想哭,她真是高興都來不及,大概嫁女兒的不捨,在溫憲那會兒都耗光了,又因女兒留在京城,雖隔了宮牆,可之後發現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今天除了看女兒磕頭時眼眶溼潤,心裡一直都滿滿的。
吉時到時,幾位四角俱全的福晉夫人來引公主出門,嵐琪賞下豐厚的賞賜謝她們,到底女兒出門的一刻,她又稍稍見淚,但終究沒有哭泣,這一年一年,她也更堅強了。更要緊的是,女兒出門時,玄燁在她耳邊說:“往後朕會常常來陪你。”
那一天,十二阿哥的福晉迎入宅門後,公主才從宮裡嫁出去,皇帝賜了全副儀仗,浩浩蕩蕩地從皇城綿延至公主府,小宸兒被喜娘擁簇著一道道禮儀關過來,終於在婚房裡坐下,她又累又餓,腦袋都發暈了。
富察家的女眷們來給公主請安,小宸兒起身請富察家老太太上座,唬得老太太不知所措,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