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長根的父親講完,轉身向外就走。由於他的言行實在太突兀了,以致一時之間,人人怔呆,沒有人出聲。每一個人都以為他會把他自己遭遇的困難,向馬醉木說出來。他千里迢迢,前來馬氏牧場託孤,身體又健壯無病,那自然是有了甚麼致命的仇家,馬醉木已經說了,願意一力擔當,有了那麼好的機會,他自然應該把自己的遭遇,詳細說出來,才是道理。
可是他只是喝了三碗酒,二話不說就走,真是太出人意表了。
更怪的是,卓長根並沒有跟著他走,只是身子筆直地站著。
卓長根心中難過,人人可以看得出來。他雖然站著不動,可是雙手緊緊地捏著拳,連指節都發白,而且,他臉上的肉,在不斷地跳動。他甚至不回頭看著他父親,或許他是怕一回頭,看到自己父親的背影,就會忍不住嚎哭。
卓長根的父親,走出了十來步,已經快走出廳堂去了,馬醉木才陡地震動了一下,叫道:“卓老弟,等一等。”
卓長根的父親站定身子,卻不轉身,聲音聽來也很平靜:“馬場主還有甚麼見教?”
馬醉木的聲音有點生氣:“卓老弟,你太不把我們這裡幾個人當朋友了,你能把長根交給我們,足領盛情,可是你自己的事,為什麼不說?”
卓長根的父親仍不轉過身來:“我的事,已經全告訴長根了。”
卓長根幾乎是叫出來的,充滿著激憤:“不,爹,你甚麼也沒有對我說。”
眾人聽著父子倆這種對話,更加摸不著頭腦。
卓長根的父親道:“我能告訴你的,都已經告訴你了,等我走了之後,你轉告馬場主和幾位叔伯。”
卓長根緊抿嘴,一聲不出,額上的青筋,綻起老高,馬醉木走向前去:“卓老弟,何必要叫孩子轉述?就由你自己對我們說說如何?”
卓長根的父親深深吸了一口氣,仍然不轉過身,可是卻昂起了頭來。
他的語調沉重而緩慢,可是卻十分堅定:“十年前,我做了一件事,十年之後,我必需為我所做的事,付出代價。代價,就是死,我要到一處地方去赴死,非去不可,不去不行。”
馬醉木立時問:“甚麼事?”
卓長根的父親“哈哈”一笑:“馬場主,我甚麼也不說,不過一死而已,要是說了,那萬死不足贖我不守信用之罪。”本來除了馬醉木之外,還有不少人有話要問,可是他這句話一出口,卻把所有人都堵住了口。
行走江湖,立身處世,最要緊的是守信用,要是他曾答應過甚麼人,絕不說出他曾做過甚麼事,那就上刀山,落油鍋,也決計不能說出來。作為他的朋友,更不應該逼他說出來。
當下,馬場主和各人互望了一眼,使了兩個眼色。在場的幾個都是馬醉木的老兄弟,對於馬醉木的行事作風,當然再清楚也沒有,立時會意,其中有一個,以極輕的步子,向邊門走了出去。馬醉木故意大聲說話,以掩飾那人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卓老弟,既然這樣,人各有志,我也不便相強。”
卓長根的父親忽然嘆了一聲:“馬場主,你不必派人跟我,看看我究竟為甚麼非死不可,你要是這樣做,不是幫我,反倒是害我。”
馬醉木心裡所想的安排,半個字也未曾說出,就被道了個正著,這令得馬醉木多少有點狼狽,他只好乾笑著:“卓老弟,既然你那麼說,只好作罷。”
卓長根的父親略停了一停,又大踏步向外,走了出去,走出了廳堂。所有人的目光立時全集中在卓長根的身上,卓長根憤然道:“就是這些,我爹也只向我說了這些!他說他一定要死,一去之後,再也不會回來,要我在馬氏牧場,好好做人,他就只說了這些。”
馬醉木來回踱了幾步,站定了身子:“小兄弟,是不是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