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真是沒勁。她在書上讀過,在德克薩斯州,人們管一大片長青橡樹林叫“叢林”。
初到德州時,對於自己的新英格蘭口音還有些怯生,桑德拉曾有一次拿這個詞在接待員身上嘗試了一下。“我想帶科爾到溪邊的長青橡樹叢林去走走。”那位接待員神情茫然地望著她。“我是說樹林裡。”桑德拉臉一紅,補充道。哦。管它,反正是那地方。
管它叢林不叢林,只要天氣好,這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到現在,大多數上白班的員工都已認識她,桑德拉也能記得他們大多人的名字。“又是個大熱天啊,”當班護士說,一面幫桑德拉將她哥哥從床上挪到輪椅上。“不過凱爾很喜歡暖和天氣,我想。”
“他喜歡樹蔭。”
當然,這只是一種臆測。凱爾從未表示過他喜歡樹蔭或任何其他東西。凱爾不會行走,大小便不能自控,話不成句。如果心情不好,他會仰起頭,發出嗚嗚的聲音;遇上心情高興——或至少沒有不高興——則是另一種扮相,咧著嘴,牙齒和牙床都露了出來:一種動物笑臉。他高興時發出的聲音是輕柔的嘆息聲,從喉嚨深處發出。噯,噯,噯,噯。
今天看見桑德拉,他似乎很開心。噯。桑德拉推著他,下了石砌的便道,然後越過青翠的草坪,來到長青橡樹林。一路上,他扭頭看著桑德拉。出門之前,護士給他戴了一頂遮陽帽,以免太陽照著他的眼睛。因為扭轉著脖子,棒球帽就要從頭上掉下來。桑德拉給他正了正。
樹林裡有一張野餐桌。野餐桌更多是為遊人準備的,因為病人大多不會行走。今天,樹林裡空無一人,只有她和凱爾。樹蔭下,加之似乎從河溪裡升騰起來的溼潤的清涼,天不再熱得難受,甚至還有一絲愜意。感謝上帝,還有涼風。茂密的橡樹枝葉微微顫動,猶如一面網罩,將太陽光濾去。
凱爾比桑德拉大六歲。在醫生所謂的“意外”之前,桑德拉遇上什麼問題,都會給他講。他總是認認真真嚴守自己做哥哥的責任,雖然嘴上盡笑話妹妹。“我沒什麼好的建議呀,桑弟,”他常那樣說。(唯有他可以叫桑德拉“桑弟’)”我可都是些餿主意哦。“但他總是聽得很仔細,一副尋思的樣子。這才是最重要的。
她仍喜歡跟凱爾說話,雖然他可能半個字也聽不明白。她說話時,凱爾眼睛跟著她轉。或許是他喜歡自己的聲音吧,桑德拉尋思,儘管神經學專家另有說法,認為是他記憶系統裡仍有一些活性記憶碎片,偶爾可能靈光一閃,記起什麼東西。
“我最近遇上了點兒麻煩。”她開始說道。
噯,凱爾說。那聲音,如此輕柔,卻又似簌簌的枝葉,沒有任何意義。
都是迴旋紀害死了她父親,毀了她哥哥。
多年來,桑德拉一而再再而三地回想那次事件,想要找出背後的罪魁禍首。她本可以將心中的憎恨附著於某一特定的事或人上面。但這樣的歸罪很不牢靠,雖然指向某些潛在的物件,卻不具體。最終,穿越所有細枝末節的事實根據,透過萬千個不可蠡測的意外事故,瞄準了迴旋紀。是迴旋紀改變和殘害了無數人的生命,不僅僅是她哥哥,也包括她自己。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迴旋紀卻給桑德拉的母親帶來了福音。她母親是一位電子工程師,一直無事可做。到後來,迴旋紀導致衛星通訊被廢棄,空氣靜力學訊號繼電器裝置市場空前繁榮。她受聘於航空器大亨埃。德。羅頓旗下的一家公司。她設計的飛機天線穩定系統成為了行業標杆。因為工作繁忙走不開,她經常不在家。
與之相反的是桑德拉父親的際遇。群星從天空消失後,隨之而來的騷亂引發了全球經濟大蕭條。桑德拉父親所從事的軟體行業也像是過了元旦的聖誕紅,蔫了。這形勢——或直言之,迴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