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方,那幢淺黃色的小洋樓已在眼前。
陳兵隱身在窗外看著母親汪佩佩,禁不住淚眼模糊——
此時汪佩佩正與一幫票友在喝茶。
一個被大家稱為李老師的中年婦女說道:“老汪,你家這茶真好,茉莉花的香味特別純正。”
汪佩佩一笑起來,臉上就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李老師過獎了,你家的碧羅春才叫好喝呢。”
此時陳兵眼前的母親雖沒有大變,但頭上卻是有著幾根白髮,歲月不饒人啊!
家裡好像重新裝修過,但擺設還是老樣子。他剛才去自己的房間看過,都跟自己離開時一模一樣,雖然沒人住,卻纖塵不染,想來是老媽每天都在打掃。
他家雖有保姆,但他的房間總是母親親自打掃的。汪佩佩說,能給兒子服務,是她的福份。
一幫票友品完了茶,有人提議:走,我們去喊兩嗓吧。
陳兵見眾人站了起來,便先一步飛到三樓的小歌廳,找個地方躲了,免得被人碰上。
票友們來到小歌廳,一番客氣之後,輪到汪佩佩第一個演唱。
她唱的是《定軍山》中的一段,只見她提氣開聲,唱得倒是字正腔圓,只不過由於身體發福,動作卻較彆扭,一個跨馬揚鞭才使到一半就差點摔倒在地。
“唉,不行,不行,今天狀態不好。”汪佩佩減少一些動作,把唱段唱完,見票友們的掌聲稀疏,忙自嘲狀態不好。
陳兵心想,自己這方面就跟老媽相像,不管行不行都要找藉口。
李老師跟汪佩佩關係最好,見她有些尷尬,忙起身給她圓場,“老汪,你今天的狀態確實不太好。上次我們兩個去北京,你唱得,唉呀真是沒法說。來,擦擦汗。”
汪佩佩聽得李老師給自己搭臺,忙不失時機地吹牛,“說的也是,上回我也是唱《定軍山》,不但跨馬揚鞭輕鬆完成,還做了三個挑擔劈叉的動作,把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直說想不到。唉,可惜那種狀態實在難找。”
“不會吧,汪太太,我可從來沒見過你有這麼厲害,不會是吹牛吧?大家老姐老妹的,還不瞭解你。” 另一個削瘦的女人不給汪佩佩面子。
陳兵記得她是一個高幹的老婆,也許是丈夫從位子上退下來了,心態還沒調整好,出言自然尖酸刻薄。
“張夫人,你是沒見過,那天老汪唱得,唱得,呃,唱得那個……”李老師還想幫老汪紮起,但她確實未見過汪佩佩發飈,想要圓謊卻一時無從圓起。
張夫人譏笑道:“吹把,一會兒還會上房了。”
“上房,上哪個房,茅房?”
汪佩佩一句話把大家逗得笑了起來。
她們都瞭解汪佩佩,知道她就喜歡吹牛,但大家來唱戲本為找個樂子,所以也不當真,今天聽得張夫人跟她抬扛,覺得更加有趣,便在一邊光笑不勸。
大家笑了一陣,又開始輪流演唱。汪佩佩因被張夫人拆臺,心裡不太舒服,便坐在角落裡生閒氣。
其他人知道她要不了多久就會沒事,也沒去勸她,只有李老師端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但也不說話,只用行動來表示安慰。
此時輪到李老師上場,她拍拍汪佩佩的手,輕聲說道:“老汪,看我的,我給你找回場子。免得人家說我們兩姐妹不行。”
汪佩佩點點頭,目送李老師上場。
陳兵見母親悶悶不樂,便輕飄到她身邊,輕喚了一聲,“老媽。”
汪佩佩打了個哆嗦,心想老孃今天氣糊塗了?!怎麼會聽到兒子的聲音?!
“老媽。你別怕。是我,兵兵。”
兒子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汪佩佩不敢出聲,只用手狠掐自己的胳膊——咦,痛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