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曲終 (第1/3頁)

(悲歡自有戲子唱,卻忘曲有終了時)

花旦輕移步子,款款生蓮,咿呀著喉頭微顫,將這戲腔空轉。

雪夜華燈,映下千桌宴席,席間銀鈴百響,呼應著臺上紅妝。嵐風第一次聽這戲腔,似與尋常歌謠不同,婉轉中帶著不羈,把那女兒心細唱出了男兒豪爽。

那旦角,唱的是女兒心結。不知情郎此去幾春秋,但看女子痴痴等候。

相思難,難相思,百年千年欲語遲。她知他不會歸來,他知她仍在等候,可這情愫能穿越時光,卻穿越不了山河與生死。

曾憶兮——

遠山乍破、兩三點星光。

清瑩如墨、東海夜浮浪。

遠有青鳥、銜來百果香。

稱意隨心、棍舞小輕狂。

世間事、風月長,人面桃花難思量。

一曲戰歌四方起,唯有琴瑟夢琳琅。

戲腔起浮,戲臺上燈落昏黃,那花旦一轉身變成了少女容妝,迎著從臺下走來的六耳猴子。

那六耳猴子也不再是方才與齊天爭霸的那模樣,而是換上了戎甲,帶上了風霜。他一手握著一面大旗,一手提著一根鐵棍,就像是沙場的徵前人,又如同赴死的不歸將。

嵐風見那六耳又走上來臺來,便知方才自己的所猜不假。他道:“此番,應是講的這女子與獼猴王的回憶。東海的花果山,獼猴王的隨心鐵桿兵,這些東西凡人不知,可我們妖族都是知道的。”

二人在這燈下相視,在這雪中凝望。

少女花旦牽起衣袖問:“君何去?”

那六耳猴子道:“闖南天。”

少女花旦再問:“君諾幾時歸?”

六耳猴子道:“再見無歸期...”

少女花旦掩面輕泣,她哭道:“天下事,妾身不知。你我情,妾身固守。”

說罷,她從一旁又接過了那道紅綾,將這紅綾系在了六耳猴子的頸上。

六耳猴子道:“一身戎裝,莫敢惹風塵,兩手赤血,怎敢誤佳人。”

他將手裡的大旗一揮,仰天喝道:“此生,我定要讓這長風起,吹向三界的每一個角落..”

少女花旦痴痴望著六耳猴子,她轉身從石臺上拿起一壺花酒倒在杯中。起聲唱到——

今夜君披鳳霞綾,敬君三盞酒將行。

但憑君意往南天,妾身願守自伶仃。

她倒下第一杯酒,遞給六耳猴子道:“這一杯~敬與君,天高遠上欺寒星,此去若搗靈霄殿,歸時談笑三千年。”

她倒下第二杯酒,遞給六耳猴子道:“這二杯~敬與君,莫要妄自追二心,敗時需留青山在,何愁英魂不復來。”

最後一杯,她獨自飲下:“這三杯~妾自飲,難留君心共我心,長風落盡無歸路,此後再無逍遙情吶~”

隨著三杯酒飲下,六耳猴子便拿著大旗走下臺來,而那少女花旦也是一轉身又變成了紅衣模樣。

這戲腔悠悠,貫徹進看客的耳中,此時這些人哪裡還管戲臺上唱的是什麼,且把酒喝乾,肉吃狂。

紅暈浮在人臉上,與那戲子臉譜相仿。他們看著臺上人,臺上人也在看著他們。人們已經分不清到底這出戏,誰是演員、誰是看客。但有一點可以知道,今宵且醉,不醉不歸。

嵐風與海夜笙此時注視著那花旦的眼睛,那花旦也怔怔看著他們。

花旦莞爾一笑,自飲一杯。又將那戲腔唱了起來——

看過一年終場戲,花臉兒、大青衣,百花霓裳,雪裡共佳期。戲中真假何曾辨,今日盡,隨夢去。

且聽一聲唱舊曲,女兒情、君可憶?百年風落,青絲換白髻。空有明月動潮汐,生死約,陰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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