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望天色,已經三更了,瑞和堂的黑衣男與昨日在亂墳崗看到的黑影重疊在一起,她不敢武斷地判定兩個是同一個人,也不確定昨晚看到的黑衣人是否是幻影,疑惑仍未解開,她藏起書卷,起身前往西偏院。
淨手焚香拜了三拜,阿依站在石床前,面色沉凝,用剔骨刀將臥在石床上的男屍縱向剖開,去觀察臟腑周圍已經變質的透明血管,並用炭筆在紙上細緻地描畫出來。
“你還沒死心,怎麼又跑來了?”溫潤的嗓音帶著無奈自身後傳來。
阿依渾身一抖,驚詫地回頭:“先生?葉媽媽明明說你今天去錢御醫家飲宴不會回來的!”
“你是趁我不在才進來的?我雖不反對你來這裡,可沒讓你瞞著我,你也該注意些,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偷屍剖解可是死罪。還有,你一個姑娘家把男屍脫個精光用刀剖開就算不會害怕,難道都不難為情嗎?”秦泊南頭痛地問。
“在我眼裡男女都一樣。”阿依平聲回答,頓了頓,說,“先生,不用活人就不算草菅人命吧,我可以每晚來這裡練習切除內臟和縫針嗎,不會耽誤白天的。”
“我不是說過……”秦泊南皺眉。
“我知道,但我也想過,若一個內臟壞掉就快死了的人,切除有可能活,不切除一定會死,先生你會怎麼做?”阿依直勾勾地望著他問。
秦泊南微怔,她執著的眼神過於熾熱讓他有種被燒穿的錯覺,蹙眉道:
“解頤,你太天真了,將人開膛破肚治療,就算最後那個人活了,接踵而來的必是你承受不起的非議,早晚這些非議會害了你;若那個人沒活,你只會被當成妖怪燒死。這個世上有些嘗新可以被接受,有些卻永遠不會被接受,甚至還會被當成是邪惡的將你一併扼殺掉。”
阿依低下頭去,停了停,說:“我不是不明白,可是先生,你不是常說大夫和病人一定要相互信任才行麼,也許將來會有一個相信我的人即使我將他剖開他也相信我能救活他,為了那個人我會好好練習,在練成之前我不會亂來的。”
秦泊南望著她堅持的表情,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她竟然這麼執拗,良久,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要答應在我說可以之前不許亂來,我可不想看你被當妖怪燒死。”
阿依點頭,歪著腦袋問:“先生,其實你和我一樣也想這麼做吧?”
秦泊南面色一僵,似被看穿心思很尷尬,別過頭道:“是,是,現在我們是同夥了!”
阿依唇角一勾:“我們不早就是同夥了麼?”
“別在這種時候笑啊!”秦泊南揉著太陽穴說。
阿依笑笑,頓了頓,忽然問:“對了先生,你知道瑞和堂有個秋少爺嗎,眼睛呈淡粉色的那個人?”
“哪有人眼睛是粉色的,我怎麼不知道瑞和堂還有這種人。”秦泊南一愣。
阿依抿抿嘴唇。
孫老爺子可以說話了,手指還僵硬,勉強能下地走走,剛會說話就想喝酒,被阿依嚴正駁回,中午她端了飯菜才進屋就聽他抱怨沒酒喝,待看見那清一色的菜粥,更是叫起來:
“怎麼沒回鍋肉?”
“飲食清淡對身體好。”阿依回答,坐在床邊一勺勺喂他喝粥。
老爺子嘴還歪著,需要用帕子一遍遍擦嘴,阿依倒沒不耐煩,一頓飯吃完,她起身收拾碗筷,老爺子歪在床上忽然說:
“桌腿底下有本書!”
阿依一怔,順著他眼睛方向望過去,桌腿底下果然有本書,這老頭竟然拿書墊桌角。走過去彎腰撿起,拍拍灰塵,掃了一眼封面,卻愣住了。
“《七星梅花針》?”她驚訝地望向老爺子。
“你,拿著,今天起……關門後過來……我教你施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