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蘿有些遲疑:“這幾日葉大人告病,也不知……”
落薇默了片刻,才道:“無妨,以他才智,當日若是來了,不必與我通氣兒也曉得輕重。”
不知是不是因著今年閏二月、立夏晚了的緣故,會靈湖的荷花竟也比從前晚開了好幾日,瓊華殿後小池塘的花比會靈湖開得更晚,自宋瀾開口之後,足足又過了好幾日,落薇才將這場宮中的小宴辦起來。
除了人丁稀少的皇室宗親,宋瀾還邀了幾個重臣近臣,在會靈湖上的亭臺上開宴,女眷們則被落薇請到了瓊華殿中。
歌謠一案始終沒有查出什麼始末來,好在那歌謠在市井之間不過流傳了幾日,便被壓了下去。今日宋瀾難得開懷,倚在闌干前看著身後盛開的荷花,讚道:“去歲朕叫人多播了些種子,今年的花,比往年開得更盛了。”
宮中的舞師樂師正在亭中獻歌獻舞,今日舞女穿得合景,粉白長紗,嫩綠仙裙,身姿嫋娜。
宋瀾說這話時,葉亭宴恰好上來敬酒,聞言便道:“望江南兮清且空,對荷花兮丹復紅[1],如此良辰美景,臣賀陛下。”
宋瀾笑著喝了他的酒:“常聞蕖可愛,採擷欲為裙[2]——朕聽聞,在北幽時,江湖中人都叫你一聲‘蕖華公子’?”
葉亭宴便道:“不過他們叫著玩的罷了。”
平素他在白日裡少犯心疾,那日在岫青寺面對落薇言語,情難自抑,竟逼得自己氣血攻心,險些露了破綻。
果然,只要她一兩句話,就能把他逼到丟盔卸甲的地步。
當日,裴郗將他送回府中後,柏森森也嚇了一跳,連忙上來施針開藥,才將人安撫下來。
這次心疾犯得比從前都嚴重了許多,見他第二日難去上朝,柏森森只得又給他開了一帖能致傷風的藥,才將宋瀾派來的醫官糊弄過去。
宋瀾見他如今面色仍是蒼白,忙叫他回去坐下,葉亭宴回席之後,還聽見了玉秋實身側幾位直臣的鄙夷議論。
左不過說他是諂上的奸佞罷了,葉亭宴聽了也沒動氣,反而微笑著舉起手中的酒杯,朝那幾位老臣敬了一杯。
他在這暗流湧動的席間周旋時,落薇的殿中卻難得熱鬧
。
雖說皇后仍在閨中做姑娘的時候便在汴都小有名氣,各府中人在大小宴席上都見過,但宋瀾登基這幾年,見面卻少了許多。
她憑女子之身攝政,本就是千頭萬緒,更絕了與各位官眷貴婦的往來,怕被扣上結黨營私的嫌疑。
世家女子或是羨慕落薇能掌權柄、或是羨慕帝后恩愛,而那些清流後嗣則暗暗讚歎,皇后年紀輕輕,便能在後宮和前朝之間進退得宜、處事有方,硬是避開了所有可能被彈劾的地方,叫眾人挑不出一絲錯來,實屬不易。
落薇喝了手邊一盞荷葉酒,勾起唇角。
自上位之後,她苦苦經營自己的名聲,才有了眾人的敬服,想來不久之後,便會派上用場的。
她往座下掃了一眼,問身側的宮人:“舒康長公主來了麼?”
那宮人回答:“來了的,小人見長公主帶人往後殿處去了。”
於是落薇藉口更衣回到了殿中。
今日開宴,瓊華殿中的宮人都到小池塘旁的畫堂之中接待賓客了,留在殿中的人比平素少了一大半,她的內殿更是得了吩咐,此時只有煙蘿一個人守著。
宋瑤風對這座宮殿的佈置十分熟悉,如若不然,恐怕自己也找不過來。
她走進殿中,掩了門,煙蘿便迎了過來:“公主去了娘娘的內室。”
落薇“嗯”了一聲,走進去之前也拉了煙蘿的手:“你一同進來罷。”
內室逼仄,宋瀾曾無數次提議落薇換個宮殿居住——瓊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