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商業型別電影往往都會選擇標準的三幕式結構,開頭、主體和結尾。但在這部電影正式開始之前,前兩幕都已經發生了,而整部電影正是關於第三幕的,如此新穎大膽的結構同時也提出了嚴峻的挑戰——因為這使得故事主幹變得十分單薄,衝突的營造也會變得十分困難。
‘借刀殺人’講述了一個十分簡單的故事,文森特是一名職業殺手,他需要在這個夜晚殺死五個目標,他選擇了計程車作為交通工具來完成自己的任務,在命運的安排下,麥克斯成為了他的司機。
面臨如此嚴峻的挑戰之下,施特雷洛再次做出了大膽的選擇,跳過了執行任務的勁爆場面,也跳過了個人英雄主義的模板套路,選擇了以文森特和麥克斯二人之間的對峙貫穿整個‘第三幕’,將這部商業型別電影帶到了全新的高度。
選擇文森特和麥克斯,施特雷洛無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出自他本人筆下的劇本在人物設定方面又一次帶來了新意,文森特代表了邪惡,但麥克斯卻不是正義的代表——檢察官安妮代表了正義,而麥克斯則代表了介於正義與邪惡之間的中立派,同時,也是社會的普羅大眾。
文森特似乎是一名典型的罪犯,冷血、殘酷、暴力、可怕。他將殺人當做自己的工作,談笑風生之中就可以扼殺一條生命,手上沾滿血液之後卻手捧花束扮演著好朋友的角色,他用‘盧安達’的悲劇來為自己辯護,將殺戮講述的稀鬆平常,彷佛僅僅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謀生手段。
安妮則是社會標準意義的執法者,正義、堅定、睿智、強勢。即使面臨著訴訟的巨大壓力,她也絲毫不願意放鬆,緊繃的神經以最高規格要求自己,日以繼夜地工作,只希望能夠透過正確的法律手段伸張正義,這不僅僅是一項工作,更是一項事業、一項義務。
但有趣的是,窮兇極惡的文森特卻一個被社會遺棄的孩子,母親的死亡、父親的酗酒、寄養系統的放棄,一點一點扼殺著他性格里的人性,眉宇之間的落寞和脆弱在最後時刻撕開了破綻;宛若英雄的安妮則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精英,自我感覺良好之餘還帶著一絲高傲,可是在面臨真正危機時卻手忙腳亂——甚至以洛杉磯警局為首的‘支持者’們還總是姍姍來遲、判斷錯誤、根本幫不上忙。
正義不是想象中的正義,邪惡也不是傳統意義的邪惡。這是劇本的第一個暗示。
麥克斯是一箇中立的普通人,保守、膽小、規矩、謹慎。他懷抱著夢想,但卻從來不敢實現,只是絮絮叨叨地掛在嘴上,尋找各種藉口,然後碌碌無為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默默地消磨著自己的生命,一方面羨慕著別人,一方面又害怕做出改變,最終只能是埋怨自己、埋怨他人、埋怨社會。平庸,這就是麥克斯的特色,可是他卻成為了左右故事走向的關鍵人物。
扮演所謂‘英雄’的不是英雄,這是劇本的第二個暗示。
電影沒有將筆墨集中在正義與邪惡的糾纏和對峙上,反而是先後將正義、邪惡分別與中立關進了一個狹窄的封閉空間裡,考驗著人性,也拷問著社會。
當正義和邪惡同時出現時,我們要如何選擇?我們應該選擇正義;但我們會如何選擇?我們會選擇自己。
麥克斯意識到文森特是職業殺手時,他的第一反應是轉身離開,甚至多次要求文森特尋找另外一名司機。這可以解讀為求生本/能,但同時也可以解讀為逃避本/能——他在試圖逃離,逃離執行正義的機會,逃離打擊邪惡的責任。這不是在譴責麥克斯的行為,而是在陳述無比簡單的事實:當面臨選擇時,我們總是選擇自己。
這也是為什麼英雄漫畫、英雄電影如此受歡迎的原因?我們渴望著有人來拯救自己,而不是自己拯救自己,更不是自己執行正義——因為,我們沒有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