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似乎無所不能。」
我問他,「安燃,假如你即將逝去,最後做的一件事,會是什麼?」
他問,「你真想知道?」
我點頭。
默然很久,他附耳過來,低聲說,「把你帶走。」片刻,又看我的臉,溫柔地問,「怕不怕?」
我搖頭。
不怕。
真的不怕。
我只怕你不帶我走,把我拋在你消失的地方。
「君悅,那麼你呢?假如你即將逝去,最後一件事,會是什麼?」
我磨著細白門牙,「吃了你,把你吃進肚子,吸收進血管。」
我在磨牙,他卻來吻我,「你以為自己是吃人花?」
「是你說,消失前的靈魂無所不能。」
()
「哦,無所不能。」
我沒有無所不能,或許僅僅因此,我沒有逝去。
沒有逝去的我,終於不得不睜開眼睛,面對最不想面對的現實。
最大的現實,就是安燃,安老大,安公子,安先生。
渾渾噩噩醒來後,彷彿早就等著我睜眼交代罪行般,第一次交談很快開始。
安燃第一句話,是個問句。
迎著我靜靜的眼,笑著問,「君悅,這次是不是自殺?」
自從知道自己沒成功,就知道少不得被他折磨。
只是,料不到,會這麼迫不及待,興師問罪。
此罪證據確鑿,竟是抵賴不得。
我吐出一個字,「是。」
又接著說,「安燃,我知錯,下次再不敢犯。」
沒骨氣,有什麼辦法?
人在屋簷下,尚且不得不低頭,何況我面前的,是一個翻掌就可以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的男人。
安燃看著我笑。
他的笑總是冷的,薄唇那樣美,我甜甜蜜蜜親過千萬遍,那裡浮起的笑,卻是冷的。
—會,他才說,「你也知道有錯?」
聽出來沒?懲罰的前奏。
先定罪,才判刑,接著執行。
我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嘆一宣告鏡高懸。
再感嘆,安老大的問話,也必須回答。
我說,「是,我有錯。」
他靠過來,彎下腰,黑影籠罩我,遮住頭頂燈光。
他低聲問,「君悅,你知道監獄中,如何懲罰企圖自殺的囚犯嗎?」
我搖頭,虛心請教,「很可怕嗎?」
他不回答,又問,「君悅,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大哥,如何處死他憎恨的人?」
我還是搖頭,繼續虛心請教,「很殘忍嗎?」
安燃近在咫尺,凝望我。
他的眼神,彷佛可以穿透我,從眼睛而入,穿透視網膜,穿透一條條縱橫錯雜的神經,把遇到的所有,擊至七零八落。
可惜,我已經七零八落。
()
百萬重兵,去攻陷一個已經被攻陷的城池,何其浪費。
安燃又問,「你知不知道我要怎麼罰你?」
我搖頭,這次,沒有做聲。
「怕不怕?」
他這樣問我。
貼著耳,低沉,好聽的聲音,輕輕震我耳膜。
猶如當日他說要帶我走,同樣附耳,問我一句,「怕不怕」。
無緣無故,我就這樣紅了眼眶,喚一聲,「安燃。」
他等我說下去。
我乞求地看著他,「安燃,你帶我走,好不好?」
有時候出口的說話,未必有什麼理由。
我不需要理由,我也不知道,什麼讓我這樣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