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齋唸佛這幾年,卻也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蕭化凡,眼底神情溫溫的一片,只摸著乖巧站在自己面前的蕭化凡的額頭,道:“是個好苗子……”
當然是個好苗子了。
姜姒也都是知道的。
這孩子,著實不像是了緣生出來的。
她默無聲息,聽聞前面宮中宴飲已經結束了,宮人們便提著宮燈,來為姜姒引路,而蕭化凡,卻被章太后留下了。
姜姒走的時候看見章太后牽著蕭化凡的手,朝著前面蕭縱等君臣宴飲的正宮去,步履平穩,一身雍容華貴之氣。
可是一抬眼,姜姒就似乎能看見半空裡一直注視著這一幕的姜荀。
她恍惚想起了自己聽見的話,那時候謝方知與莊閒的書房之中,他問莊閒:人是怎麼沒的?
莊閒說,原本姜荀的身體是好好的,早一段時間他是查過姜荀的身體的,許多年來的調養,雖然沒有徹底除了病根,可也絕不該這樣簡單就發作起來。最後查,卻查出一些奇怪的東西來……
當時姜荀的病便是太醫治的,他們又敢查出什麼來?
這是蕭縱所謂的“恩典”,給一名功臣一個體面的死法,同時也全了蕭縱的名聲。
畢竟,他約莫也是要當明君的人。
在朝著宮外走去的一步一步之中,姜姒看見了搖曳的燈火,照著自己的影子,拖長在地上,孤孤單單。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想起了謝方知跟自己說過那一句。
日子還很長,風雨才起來。
路,還有很遠,
謝方知的傳奇,約莫才剛剛開始。
身前的宮門次第而開,一重接著一重。
姜姒也聽見了它們開闔時候的厚重聲音,裹著一些髒汙,半分清明。
眼簾低垂時,姜姒看見面前每一塊大青磚上,都刻著一幕戲。
她看見了那一日坐在姜荀病榻前的謝方知,他臉上還帶著幾分難言的高深莫測。姜荀說了一句話,然後在外面聽著壁腳的姜姒也跟著心頭一跳……
紛繁幻象,在她抬眼的時候,又消無不見。
姜姒朝著前面走,大步地走,她想這世間人如螻蟻,而她不過是世人之中的一人,能得這許多人的喜歡,已是幸甚,至於旁人的爭鬥,有的是錦上添花,有的是雪上加霜,可左左右右過,那都是日子。
一步,一步,又一步。
姜姒又彷彿在這樣的步履之中,找到了章太后的影子。
太后娘娘,是深宮裡將開敗的一朵花,縱使曾國色天香,如今又為誰而妍?
宮燈漸漸遠了,人影也漸漸遠了,禁衛軍們牢牢把持著道道宮門,可姜姒走過去的時候,卻暢通無阻。
她聽不見宮中某處盛著鴆毒酒盞的墜落,也聽不見章太后手握著帝王印璽重重壓在遺詔上的沉凝,也聽不見眾臣的驚呼喧譁……也許,姜姒的世界裡只有寂靜。她這一輩子,確是很跌宕起伏,不過不是她自己要的,也不是謝方知要的,他們不過是要選擇更好的路,讓自己活得更舒坦。
試問,天底下還有誰活得比天子還舒坦呢?
走出宮門的時候,姜姒終於回憶起了姜荀說的那一句話:謝乙,該謀反了。
於是,乾元殿中,謝方知看了一眼已然仰在龍椅上沒了聲息的又一名“天子”,心裡想著這一把龍椅真髒,待他坐上去的時候必定要打造一把新的。
司禮監的太監宣讀完了遺詔,章太后似乎也鬆了一口氣,她拉著蕭化凡的手,便要讓他坐在龍椅上。
平地裡,忽起了一聲笑。
謝方知瞥了一眼外面深沉的夜色,道:“太皇太后的意思,乃是皇上大行德行有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