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後,孩子們在歇晌。
用藥已有月餘,他們一日好過一日,毒素已經徹底清楚。如今就寢,便只有酣沉,再沒了輾轉反側的呻、吟和低泣。
殷夜便總也覺得看不夠,無論白天還是晚上,總是一遍遍觀賞他們的沉靜睡顏。
此刻,便是如此。
她拍了半晌兩人的背脊,又來回親了無數回面頰,待心滿意足後,方覺得後背有些冷寒。
「你近來怎麼了?」殷夜終於想到這遭原前些日子就想問的事,「你為何總這般冷冰冰望著表兄,這廂還這般看我!」
「是幾個意思?」
謝清平聞言,面色稍稍柔和了些,心道總算還能顧上觀察他的神色。還算有一點心。
便飲了口茶,緩緩道,「我以為按著你的性子,前世明初那般設計你我,你當痛恨罰之,不想寬仁至此。」
「不是你教的嗎?」殷夜攏下帳子,走來坐在他身邊,有些感慨道,「憶及前生事,爹孃早亡,族人散盡,善終者極少。那一生從幼年至暮年,我當真覺得生在煉獄。」
「可如今,爹孃雖也不在了,世事路走得也不算順暢。但相比那一世,我還是知足的。」
殷夜望著謝清平,「至少我有長達近十數年的歲月,父母皆在,手足和睦。亦不曾見過父母亡故之時,如前世那般慘烈的景象。」
「只要比前世好一點點,我都願意感恩的。」
「這是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期望這輩子的我,能少一點前世的偏執和殺戮,多一點柔軟和歡愉?」
十二月的日光帶著冷肅和蕭條,然渡在殷夜身上,卻仍舊散發著淺淡的光芒。
謝清平握著她的手,含笑頷首。
「所以啊,我原諒謝明初了。」殷夜笑道,「誠如他所言,他只犯了一次錯。且那一次錯,他整整驚悸了六年,驚懼至死。」
「前生你我二人之結局,若非要深究,終也有我們自己的責任。」
「你的言不由衷,我的閉目塞聽。世道苛責我們,我們也未曾善待自己。」
殷夜頓了頓了,嘆了口氣,「退一步講,前世六年心悸折磨,加上今生我在後宮冷落他的兩年,對於一個沒有前世記憶的他來說,足夠了,是不是?」
「若再罰之,我便不又不柔軟了。豈不辜負了您多年所願!」
謝清平望著殷夜,沒話說,只覺驕傲。再多,便是「深明大義」四字。
時光漫漫,清貴雅正的謝丞相笑了又笑,
終於,他望著床榻上一雙粉妝玉砌的糰子,對著他深明大義的妻子道,「夫人,何時能讓孩子們換個稱呼。」
「日日開口便是謝大人……」
「停!」話沒說完,便被殷夜截斷了,「誰讓他們喚謝大人的?」
她挑眉道,「我沒有!」
誰讓的,誰自己說去。
睚眥必報!
謝清平嘆,沒有主動回去,等她紆尊降貴地尋來。
這一遭,她是不可能這般放他過去的。
未過幾日,便見雪飄。
天氣嚴寒,又因近一年的車馬勞頓,這個冬日裡,殷夜腰疼發作的厲害。加之兩個孩子剛剛解毒,身體還需調養,是故即便昭平連發了兩封書信催殷夜回朝。歸期還是被謝清平壓到了四月裡。
「東齊來訪,可是大事。我讀先楚紀,當是楚歷永德十年,外祖母尚在閨中時,慕容氏旁支裂土封疆,於泗水以東稱王,如此才有的齊國。這般算來,齊國立國倒也有四十餘年了。」
殷夜挑眉道,「比我大寧長了二十餘年。而且往根上算,也是慕容一脈。」
「若大寧與東齊兩姓結好……」話至此處,她的目光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