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與天下,共春秋。這,是我作為慕容氏公主的信仰!亦是我畢生的信念。」
慕容垚頷首,「唯公主是從,是臣的信念。」
月向西落,東天泛白。
梳妝女官在謝清平的揮手中,躬身退下。
他站在菱花鏡前,同鏡中人對視了一眼。遂接過她後背垂下的最後一抹青絲,蘸了花油梳過,按著已經盤好的紋路攏入髮髻。
「傳出去,夫君日日與我盤發。我大寧之丞相當真內外兼修。」殷夜冷嗤,「實則,每日便只是最後這麼一道是你動的手。丞相好生奸詐!」
「容陛下寬限些時日,臣自當好好學這手藝。」謝清平盤好發,攏入發尾,終於撥出一口氣,只開啟案上妝匣,給她挑揀髮飾。
他不得不承認,這女子盤發之複雜,堪比行軍布陣,批卷理政。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何都是玉飾和珠翠?」謝清平一連開了幾個匣子,「怎麼不見赤金和鎏金的步搖簪釵,那套你常帶的龍鳳紐交赤金髮簪呢,你不是最喜歡的嗎?」
「收了!」殷夜拉過一套九龍玉飾芙蓉釵,自己逐一帶上,最後還在耳垂後頭穿耳過來的耳環針口上,用一顆珍珠鎖住。
「以後屋中再沒金銀兵戈器物,都換成了其他的。」殷夜指了指偏室,「你若要練劍,或者教孩子用劍,我也備好了,用木製的吧。」
謝清平還未反應過來,殷夜便已經起身轉倒他身前,踮足仰首道,「低下頭來。」
謝清平聽話,低頭。待她雙手握上他發冠,便也徹底回神,她是何意。
「你以後也不許戴這類發冠,且也戴玉冠吧。還有朗兒和晚晚,如今整日黏著你,我著人去查驗一遍,他們身上半點不許有尖銳之物,反正朗兒好說,晚晚以後只用珍珠絨花便罷……」殷夜撥下他的髮簪發冠,將那一頭尖利的紫金簪扔在一旁,換了預先備後的發冠。
「不必這般因噎廢食的。」謝清平拉過她坐下,望著鏡中滿頭玉片清麗如同枝頭芙蓉的人,「毒控制的很好,我自己亦會注意的。」
殷夜擼起他袖子,望著他手腕處那一點指甲大小的黑點,須臾眼中已盈了淚,然一抬頭便壓了回去,只挑眉道,「朕沒讓天下禁了這金屬利器,便已是很寬容了,休得再多言。」
「那臣代天下萬民,叩謝陛下寬仁。」謝清平拇指壓了壓她泛紅的眼角,感受指腹那一點濕意,低聲道,「不怕的,這輩子總也陪著你的。」
「要不傳個信,問問師姐他們,有沒有什麼藥,吃了能讓我老得快些!」殷夜眼神誠摯,一本正經道。
「你怎麼不傳信,問問有沒有藥讓我返老還童?」謝清平瞪她一眼,起身揀了披帛給她,「不貧了,早些出發吧。母親說,特意為我們備了齋飯的。」
殷夜起身,步伐卻有些緩慢,神情亦怏怏。
「你怎麼了?」謝清平將兩個孩子送上車駕,返身看見立在另一輛車駕前,有些失神的人。
殷夜深吸了口氣,只沉默上了馬車。
五月初,日光明媚,暖風陣陣,是該展顏的日子。
車廂中,殷夜絮絮講起那年殷宸私下接走孩子之事,話至最後,不免有些歉疚地望向謝清平,「現在回想,確實應該讓外祖母見見孩子的。可是當年,我真的太怕了!」
「今朝不是當年,都過去了。」謝清平將手伸給她,「你不再是一人了。」
萬業寺門口,十七歲的少年,已經等候多時,見馬車遙遙現出身形,方匆忙進去扶過慕容斕,待至寺廟口,殷夜與謝清平正好走下馬車,並肩而來。
萬業寺梵音陣陣,桃花瓣在暮春中飄落。
殷夜有一刻錯覺,覺得同是清修地,青邙山上更要脫俗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