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凌亂,似乎前一刻許戈還坐在這張書桌前看書,只要張宇空發出一點動靜,他就會轉過頭來,眼睛一亮,露出好看的笑容。
月色如水。張宇空躺在地板上,頭腦裡一片空白,灰塵味兒爭先恐後鑽入他的鼻腔,地板上的薄灰磨砂一般硌著他的胳膊。大門的鑰匙靜靜躺在他手邊,鑰匙原本有兩把,和許戈確定關係後,張宇空給了他一把。如今,這鑰匙如他一般,形單影隻。
張宇空的眼眶又酸了。
許戈不見了。
張宇空找了許戈一年,許戈如同人間蒸發一般,不見蹤影,就連他報考的學校,他的班主任也三緘其口,張宇空從學校門口的光榮榜上找到許戈的名字和學校,那是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看著學校的名字,張宇空的心涼了。
那遙遠的距離,昭示著許戈的決心。
一年後,張宇空收到一筆匯款,一萬元,匯款人:許戈。他面無表情的要求銀行櫃員匯回去,對方不耐煩的告訴他,這是現金匯款,回不去的。
張宇空利落的辦了一張新卡,舊卡銷戶。
設法歸還?許戈,你虧欠我的,永遠還不清。
他退掉了自己一年未曾踏入的房子,連同房子裡所有許戈留下的東西。
這天以後,他再也沒有尋找過許戈。
他懷著比之前更大的熱情,選調後磨礪一年,順利踏上仕途。他相過親,和幾個姑娘曖昧過,卻始終止步於婚姻之前,似乎跨不過那道無形的坎。
他把曾經的時光深深埋葬在心底,連同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許戈
許戈四歲的時候,母親得了場重病,沒撐幾個月就去了。許戈對自己的母親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大約是個瘦瘦小小的女人,有著溫暖的懷抱和大大的眼睛。
母親留給他最深刻的印象,是她臨死前伸出的一隻乾枯如雞爪的手。
她拼著最後一口氣伸出手來,想再摸摸她的兒子。許戈在她重病時送去親戚家照顧,此時方才回來。他幾乎認不出床上這個瘦的皮包骨的女人。見她哆嗦著伸出雞爪般的手,許戈嚇到了,往後縮了一縮,女人的手在碰到他之前垂落,一動不動了。
許戈的父親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記憶中他的手掌很粗糙,面板紋路和指甲縫裡填滿了洗不淨的黑泥。母親過世後,這個男人更加沉默,每日牽著小小的許戈去地裡勞作。許戈小時候,看的最多的就是父親彎成一張弓勞作的身影。
淡忘了母親之後,許戈過得很快活,對於那個年紀的孩子來說,田家地頭處處都是寶藏,風吹日曬全然不放在眼裡。父親待許戈很好。每當晚上許戈睡不著時,父親就會輕輕拍著他的背,用低沉的聲音講著上一輩留下來的傳說,直到他酣然入睡。
這一切,在許戈七歲時戛然而止。
那一天,許戈放了學,正在家裡燒火做飯,他才堪堪高過灶臺,要踩著板凳才能夠到鍋。他煮了一鍋粥——也就只會煮粥——等著父親回來。這時,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直奔他家院子。那會兒鄉下的人們白天不大鎖門,村長帶著十幾個人擠在他家廚房門口,一群大人期期艾艾的盯著他,難得的安靜。
過了片刻,村長咳嗽一聲,說:“阿戈,那個,你爹他出了點事,可能不成了,你跟我們去一趟。”
許戈手裡拿著的鍋蓋掉了。
這時候,他還不大能斷定究竟是怎麼一個“不成了”。母親過世前那灰敗枯槁的形容和枯枝一般的手在他腦海裡復甦,盤桓不去。
許戈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跟著人群來到自家地頭,村裡老老少少圍了二十多口子,見到他來,讓出一條路來。許戈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父親躺在一口機井邊,渾身溼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