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在淺海拾的極棒的貽貝,送來了他扎傷了手指才開啟並且洗得乾乾淨淨的海膽,送來了他用刀尖在岩石上剝下來的鸚鵡貝,以及各種各樣他用不規範的名稱取名的動物,可他自己從不吃這些東西。這樣一來,謝卜爾先生再也不用掏一個子兒了,他高興極了,連連道謝。
現在,埃克托總會藉故不請自來。每次他拎著小籃子進屋,碰見阿絲泰爾時,他總說著同樣的話:
“我給謝卜爾先生捎貝殼來了。”
於是,兩人閃亮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縫。謝卜爾先生的貝殼把他們都逗樂了。
從這時起,阿絲泰爾便覺得皮里亞克很迷人了。每天游泳後,她便同埃克托一道散步。而她的丈夫常常隔著一段距離跟在他們後面,因為他腿腳不靈便,對他來說,他們走得太快了。埃克托將皮里亞克昔日的榮光、殘舊的雕塑以及那些曾經精雕細鏤的門窗一一指給少婦看。如今,這座古城已成了一個偏僻的村莊,縮在骯髒的破房子中間,狹小不堪。可是它的寂靜如此令人愉快,以致阿絲泰爾跳過地上的垃圾,滿懷著對斷壁殘垣的興趣,將驚奇的眼光投進居民家中。在屋裡,許多不值一提的廢物散亂地堆在赤裸的地上。從美麗的無花果樹下經過時,埃克托讓她停下來,好好觀賞一番。無花果樹種在園圃裡,樹葉寬闊多毛,枝椏伸到了低矮的籬笆之外。他們走進狹窄的小衚衕,在石井欄杆上彎下身去,俯看他們倒映在井底那明鏡般清亮的水中的笑臉。而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謝卜爾先生則躲在他從不離身的綠紗小陽傘下面,努力消化著他的貝殼肉。
阿絲泰爾最大的樂趣之一,是觀看那些成群結隊、四處閒逛的豬和鵝。起初,她很害怕那些醜陋、瘦蹄上堆著許多脂肪的豬,時常擔心被它們撞翻在地。豬是那樣齷齪不堪,黑漆漆的肚腹上滾滿了泥漿,嘴筒很髒,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後來,埃克托向她保證豬是世界上最聽話的孩子。於是現在,正值喂飼料的時刻,她就千方百計地逗弄它們,使它們不安地四下奔竄。下雨後,豬都被洗乾淨了,她讚歎它那粉紅的鬃毛跟舞會上鮮豔的連衣裙一樣漂亮。鵝也吸引了她的視線。常常有兩群鵝相向而來,它們彙集到小巷盡頭的垃圾坑裡。它們嘎嘎叫著,彷彿相互在打招呼,然後,它們混在一塊一道啄食菜葉。一隻鵝遠遠站在一堆菜皮葉上,眼睛圓睜,脖子挺直,好像固定在它的鵝掌上似的穩不可撼,鼓起滿是白色絨毛的大肚子,再瞧它那黃色的大鼻子,儼然一副領主似的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而其它的則彎下頸子在地上東嗅西找,發出刺耳的吵鬧聲。突然,這隻鵝大叫一聲,搖晃著走下菜葉堆。於是,這群鵝把脖子衝著同一個方向,有節奏地搖擺著身子尾隨而去。如果有一隻狗路過的話,它們的脖子伸得更長,嘴裡的響聲更大。這時候,少婦鼓起掌來,跟著那位儼然被任命處理重要事務的嚴肅人物帶領著的雄壯隊伍,走回它們的家。每到下午,成群的豬和鵝浩浩蕩蕩地開到海灘,像人一樣游泳淨身,不亦樂乎。而看它們在海里戲水就更有趣了。
《謝卜爾先生的貝殼》3(2)
很快,到了第一個禮拜日,阿絲泰爾認為這天應該去做彌撒。在巴黎,她是不做彌撒的。可是在鄉下,彌撒是一種消遣,是一個可以任意打扮自己並且引入注目的機會。果然,她在那裡又見到了埃克托。他埋著頭,似乎在用心朗誦一本厚厚的、封皮已磨壞的祈禱書。他從書本上方不停地瞟她,神情肅穆,眼睛卻閃閃發光,以至於別人不難看出裡面的微笑。在出口處,他伸出手臂讓她挽著,以便穿過環繞教堂的小墓地。下午,晚禱後又是另一番情景。村口豎立著一長排十字架,一位農民走在前頭,手裡舉著一面旗杆紅色、夾雜著金線的紫色絲綢會旗。然後,婦女們分成兩長列,中間留出寬闊的空地,教士們——一個神甫、一個助理司鐸和附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