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眼向她手裡看,一時間看不清楚:“什麼啊?”
一疊一疊厚厚的人民幣,八疊。
整整八萬塊錢。
睿陽仍舊低著頭,感受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他沉默著,然後聽見母親忽然高了八度的聲音:“就是啊,我們陽陽是個實心孩子,又不知道該送什麼東西孝敬外婆,買什麼也怕上當,乾脆就送錢好了,送錢最實惠不是嗎?……哎呀,二堂姐你真會開玩笑,在大城市裡工作好幾年了,還能沒點散錢嗎,我們陽陽怎麼說也是在公司裡,和鍾儀在醫院裡拿死工資不同,這點餘錢還是有的……”
所有的人的竊竊私語都變得很大聲了,睿陽木然地繼續跪著,知道母親拉了他一把,他才站起身來。
他知道鍾儀在看他,所有人都在看他,於是,他笑了。睿陽一個人站在酒店的樓梯角落裡,默默地抽著煙。
酒店的大廳裡熱鬧得沸反盈天,開了近五十桌壽宴,鍾婆婆沒有來,由鍾儀的母親,幾個親戚在家裡陪著吃飯,所以現在大家都盡情地吃喝著,男客人喝得臉紅脖子粗,吆五喝六地划著拳,女客人一邊吃著一邊東家長西家短地聊著。
他實在是受不了忽然熱情起來的親戚們,頻頻有人來找他喝酒,推辭不掉的他也喝了幾杯,感到頭暈暈的。
真是的,就這樣開始受注目了嗎?人們都對他關心起來,不斷有人打聽他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女朋友,還有,在城市裡做什麼工作,有沒有可能把誰誰誰正在家下崗的兒子女兒介紹去的……
他真想笑著說:“好啊,跟我去吧,陪男人睡覺的話,可以掙很多很多……”
可是他不能,他是莫睿陽,在小鎮上,他只是個老實的莫家孩子,而不是小陽,不是可以在夏君傑身邊安心地撒嬌,安心地任性,做什麼都無所謂的小陽。
他不能,他的忌諱太多太多,多到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地步……
輕嘆了一口氣,他把頭倚在光滑的馬塞克牆面上,感受著冰冷給他帶來的清醒。
已經是中午了,他們都在喝酒,熱熱鬧鬧地慶祝著並不在場的外婆的生日。
外婆這時候在幹什麼呢?是在睡覺嗎?人是怎麼樣活到八十歲的呢?如果是我的話,在沒有夏君傑的日子裡,是不會活到那麼長的,沒有他的生活,就象是拉長的時空,他就要揹著這樣的痛苦活下去嗎?
他不能的。
他真的不能。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睿陽不敢相信地扔掉菸頭,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差點掉到地上。
是夏君傑!是他!只有他才會打這個電話,只有他才有這個電話的號碼!只有他找自己!
顫抖著手,他把手機湊近耳邊:“喂?”
“小陽嗎?”熟悉的聲音響起,睿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吸一口氣:“是我……哪位?”
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說,我不能讓你知道你是特殊的……
“睡糊塗了嗎,小陽?”帶著笑的聲音暖暖地傳入他的耳朵,睿陽感覺他的酒意開始上湧,他微微地拉長聲音,撒嬌地說:“夏先生嗎?”
“是我,你在哪裡?”他笑著問。
“哦,我呀……”睿陽不由自主地恢復了小陽的聲調,“在床上嘛,你呢?想我嗎?”
“都十二點了,還賴在床上嗎?小懶蟲,好了,我想你,很想很想你,行了吧?”
“我也很想你……”睿陽誘惑地對著手機飛了一個吻,“有什麼事嗎?”
“今天有空嗎?”
睿陽的心猛地跳動起來,他幾乎說不出話來:“有……有什麼事嗎?”
“今天酒吧裡有個聚會,挺熱鬧的,你來嗎?”夏君傑低聲說,“想跳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