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作的買賣不都是為了投資?不是嗎?”
佐佐岡煩惱地回答:“我喜歡畫,也喜歡畫畫,喜歡這些為了自己而畫的人,一點都不想把他們當成股票。我喜歡那些就算有野心,也不會忘記初衷的畫家,或是像躲在洞穴裡的戈雅,畫著不想給任何人看的巨人畫。真正的畫家作品就像是一種祈禱。”
“畫家也會祈禱嗎?”
“我想,畫畫就是在畫紙上灌注全力的祈禱。”佐佐岡回答道,“雖然我已經賣了十年的畫,還說這種話很奇怪,但是我實在無法忍受把畫作當作投資的材料。”
“是啊,這真的不是有十年資歷的畫商該說的話。”黑澤挖苦的說道。
佐佐岡露出自嘲的笑容,以充滿熱忱的口吻繼續說道,“畢加索有個畫商名叫康懷勒,此人在畢加索年輕時就看中他的才能,並與他簽約,因此被稱為‘畢加索的畫商’。我希望能與畫家彼此信賴,建立起他們那種關係。我希望能夠有潛力的畫家,讓我感受到畫作的真正力量。”
“照顧畫家不是需要錢嗎?”
“是啊。”佐佐岡喪氣地說道,“黑澤,難道這世上什麼都得靠錢嗎?”
“很遺憾,這的確就是一個金錢的世界,但也可以說令人慶幸。”
“你說得對,我太天真了。”
“是啊。”黑澤點頭回應,“很好,你再多說一點,說出來會比較輕鬆一點。”
“你好像成了我的心理諮詢師。”
“我是不知道心理諮詢師以什麼方式進行治療的,不過這或許和偷東西差不多。找出藏在房裡的現金和挖出這裡的東西其實很像。”黑澤以食指指了指腦袋。
“指腦袋不指胸口,這一點實在很像你的作風。”
“傷心、痛苦的事都是裝在腦袋裡。”黑澤一臉理所當然,“回到正題。那麼你離開了畫廊然後獨立?結果失敗了吧?”
“你怎麼知道?”
“你剛說了‘我失敗了。’哪個事業有成的傢伙會滿臉愁容地闖空門?”
原來如此,佐佐岡低下頭,“我問過我中意的那些畫家,願不願意在我獨立後一起努力。老實說,我只有他們,沒有太多資金。和那些畫家的人與人的聯絡,是我僅有的財產。我只是很自信,自負地以為他們都很尊敬我,一直相信最重要的是能和他們分享喜悅的小畫廊,而不是把畫作當成投資的有錢人開的畫廊。”
“你真是大錯特錯,而且是非常幼稚的錯誤。”黑澤立刻指出。
“你真清楚。”
“不用想也知道。藝術家最需要的就是贊助者,這一點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改變過,因為他們欠缺的是生活能力。除了才華和努力之外,畫家需要的不是理解他們的建議者,他們只需要錢。”
“或許真是如此。”
“那你的畫廊怎麼樣了?”
“在一陣瞎忙之後,還沒開張就倒閉了。”
“真是太慘了。前菜還沒上,甜點就來了。”
“那是在即將開幕之前的事。我問過很多房屋中介,總算租到了店面,雖然不是面對大馬路的黃金地段,不過也不差。剛開始內部裝潢時,有個中年畫家來電錶示‘我不打算跟佐佐岡先生了’,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明明一個月前才跟我一起喝遍居酒屋,握著我的手說‘。一起努力吧’的,居然用一通電話甩了我一巴掌。之後,所有畫家轉眼間都離開了我,就像忽然退潮一樣,態度改變之大,只能用爽快來形容。”
“是那個姓戶田的在搞鬼嗎?”
“他一知道我要獨立,馬卜就有小動作。他提高與畫家的簽約金額,有時候還威脅畫家,不准他們跟我往來。”
“真沒有男人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