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明略上前一步,盯著她道:“你可知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外表風光,內心寂寞……不,不僅是寂寞,而是,我沒有心,我的心被人偷走了,生生剜去那麼大一塊血肉,就剩下一個空洞的所在!”
他的聲音,哀傷而無助,字字句句,落入耳中。
“我醒來的時候,身邊是吳壽,是徐諾,是顏三哥,是那一幫弟兄,和整個軍營的將士,但是我知道,我最想見的人,不是他們,不是!我日夜惶恐,時刻不安,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會有被至親至愛之人遺棄不顧的感覺,心痛欲絕……如若不是戰事如火如荼,分去我的精力與思想,我想我已經因此而瘋掉!”
殿中溫暖,他的眼神,卻是如斯蒼寒孤寂,凝然成冰。
“我記得我的承諾,天荒地老,永不相忘。我知道心裡曾有一人,那是我深情摯愛呵護一生的女子,但是,我卻忘了那是誰,不知道她在何方!這充盈胸襟的滿腔情意,應該託付給誰!天地茫茫,戰火硝煙,不知道她是否平安!更不知道我該去哪裡尋找?還能不能找她回來?”
沉痛,傷楚,悲憤……最深沉,最熾熱的情感,齊齊朝她襲來,震得她幾乎站立不穩,一頭栽下。
“你,告訴我,既然要剝去我的記憶,為何不再徹底一點,為何還要讓我留下些許殘餘,苦苦追尋?”
君浣溪顫聲道:“我……已經竭盡全力。”
她真的盡力了,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了,甚至為了施法,自己的心脈都受到影響,憔悴勞損許久。
不是自己學藝不精,而是他的意志力太過強韌,或者,他心中的情感太過深重堅定……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呵呵,可惜,我始終做不了一個好皇帝——”
宇文明略長嘆一聲,眼望殿堂高處,幽幽道:“我不是個好皇帝,我為了尋找那個狠心棄我而去的女子,廣選妃嬪,納盡秀色,但凡五官眉眼有一丁點熟捻感覺,身形氣質有半絲異樣意味,我都招進宮來,甚至,我還微服私訪,到民間去親自尋找……吳常侍做了很多事情,來遮掩我的行徑,事實上,在天宇史冊中,我本該是個荒淫無道的昏君!”
“別說了,不要說了!別逼我,不要逼我!”
“你怕什麼,你不敢聽嗎,你不是已經移情別戀,心如磐石嗎?難道還會在乎我這幾句實話?”
他負手而立,怒容斂去,面色溫和如水,徐徐道來:“你說我算計你,是,我承認,或者,更準確一點,我是在進行一場賭博——我征戰,大婚,納妃,生子,立後,盡數大張旗鼓,世人皆知,我想,若是她愛我,必然會嫉妒忿恨,站出來與我理論……”
說到這裡,臉色愈發蕭瑟:“但是,沒有,她始終不予出現,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等待,我實在撐不下去,只能痛下決心,丟擲最後一個籌碼,那便是……”薄唇微啟,緩緩出口:“我的命。”
“你……”
君浣溪張了張嘴,整個人都是呆住了:“你瘋了!”
“我在想,若是我重病不治,彌留之際,她再是冷傲狠絕,總該出來見我一見,機會雖然渺茫,我別無他法,總得賭一賭,於是放任那下毒之事,不予聲張……但是我又怕,怕她真的狠心不來,屆時當真陰陽相隔,追悔莫及,所以我留了後路,雖然瞞了眾人,卻悄悄派了死士給師父報訊求助——”
宇文明略說罷,眸光平靜下來,與她對視:“浣溪,我清醒之後,什麼都想起來了,也打聽了你這些年的生活,你當初黯然離去,深入疫區的辛苦,這回為了救我,不顧己身安危,耗盡心神……我不相信,這樣的你,會不再愛我,會另戀他人。”
君浣溪眼中含淚,心裡有什麼東西一下子破開了,眾多情緒奔騰而出,全無控制,只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