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大抵可以分兩種人,一種庸人,一種智者。而庸人和智者的分別,又有很大一部分體現在對待不可思議事物的態度上——於庸人而言,當他聽見一件表面上看無法完成的事情時,他的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而相對於庸人的智者的反應則是‘怎麼做’。
——這也是赫連皓的反應:
“怎麼收買?”
姬振羽的眼中閃爍著光彩:“聖人有言,居安則思危。但安逸享樂,卻又分明是絕大多數世人所追求的東西。深山密林確實是天然的屏障,可同樣是天然的阻隔!在這裡面,很多人一生活動的範圍不過周遭數百里,更多的人從出生到死亡都掙扎在死亡的邊沿——食物、毒蟲、疫病,住在那裡的人,每年生下來的嬰孩有一半活不下來,就是活下來,在長大的過程中也有一半會夭折,而等到長大,更有一半死在狩獵過程之中。”
姬振羽的聲音放輕了些:“那裡的人,最期望的應該就是安穩的生活了。若我們的人能進去,聯絡到他們,再許以承諾……”
“好。”姬容勾起唇角,緩緩拍了拍手。
赫連皓更是激動,身子甚至因此而微微顫抖。
姬振羽也是興奮,蘸了茶水,他畫出山脈之後炎國的地形簡圖:“炎國有四面環海,惟一和他國接壤之處又是天然險阻的連綿山脈,素來重文輕武,只要我國大軍穿過山脈,面對的就是一馬平川炎國土地!炎國過了幾百年的平靜日子,城牆不築,武備不修,豈是——”
姬振羽的話突然頓住。赫連皓也是沉默。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在桌上的一塊地方。
那塊地方上,畫著羽國邊境的全部地形。
一面環山,一面臨水,剩下兩面,卻是一馬平川。
“若選擇冬日開戰,則海水凍結,可免去葉國危險。”姬容擦去了那一面水,然後,他的手指移到了那一馬平川的兩面上,“為帥者,當未見喜而先見憂,未思勝而先思敗。羽國是足夠強盛,但有誰認為……”
姬容的視線從姬振羽臉上移到赫連皓臉上:“羽國足以和三個國家一同開戰?”
沒有人回答,房間裡剛剛熱起的氣氛像是被徒然澆了一桶冰水,迅速冷卻。
“赫連皓,”姬容開口,他眼神冰冷,視線定在了那隔著羽國和炎國的山脈之上,“你方才說‘羽國是神佑之國,鳳王是天之驕子,縱有關隘,也不足道哉’……那你可否說說,若我要平了炎國,這面前的關隘,應當如何渡過?”
赫連皓垂下了頭。若是沒有前面那一段討論,此時他自然也可用什麼神祗眷顧來搪塞。可在這一席討論之後,他卻只羞愧於自己開頭所說的話。
姬容沒有追問,他只收回了手,輕聲開口:“這種話,日後莫要再說了。”
短暫的靜默後,姬振羽笑著打破了沉默:“皇兄,如何?赫連確實如我所說是個帥才吧?”
姬容微微一笑:“你看人向來不錯的。”
赫連皓也是笑,卻並非接話,而是岔開了話題。他指著門的方向,緩緩對姬振羽說:“八皇子,你還要讓你的下人等多久?這大冬天的,可別在我這裡吹出病來了。”
姬振羽一怔。剛才聊得熱烈,又是背對門坐著,他倒真沒有注意到有人接近。轉過身示意人走進來,姬振羽問:
“什麼事?”
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廝緊走幾步到了屋裡,有些哆嗦的開口:“是尚書的公子。尚書公子在外面等著,想進來見見赫連公子。”
赫連皓笑著,有些淡漠。
姬振羽看向了姬容。
姬容伸手抹去了桌上的痕跡,淡淡開口:“出去告訴他,本王也在此。若他還是執意要見赫連皓……”
姬容漫不經心的眼神之中流轉出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