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金口玉言求娶九公主,無人不知曉。
且東陵太子殿下尚未推拒。
如此,嫁娶一事算是定下了,面前之人便是楚國未來的皇后,宮中上下如何敢怠慢。
錦虞低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宮婢。
瞳仁似覆了層冰霜,心更是直沉下去。
東陵沒了,皇兄沒了,現在那人也沒了。
最後連將軍府也沒能護住,她在這破敗的人世間孤零零地一個人,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默冷半晌,錦虞抬手慢慢擦去淚痕。
目光絲縷成冰,斜斜睨向桌上的海棠描金果盤。
果盤上,配著一把鑲嵌紅玉的金柄短匕。
她水色杏眸浮現別樣的幽深,在光影下越發邃遠。
只聽她語色沉緩,悲涼中隱含澹澹冷意:「讓你們陛下過來。」
那宮婢埋首在地,唯唯諾諾應道。
「十二月初九,是奉先殿奉祀的日子,不知陛下是否回了寢宮,奴婢這便去請請看。」
錦虞聞言一顫,反應了極短的一瞬,「等等!」
宮婢正欲退下,又被她喚住,立馬便回身,垂首靜候吩咐。
錦虞神色愕然,眼底閃爍著難以置信。
僵持須臾,她倒抽了口冷氣:「現在是……十二月初九?」
明顯感覺到她突然的反常。
但宮婢不敢多言,只得點頭應聲。
錦虞有片刻失神,扶著桌沿緩緩坐下,思緒漸漸飄遠。
十二月初九,是她逃出楚皇宮的那天。
在她和那人於九夷山相遇之前。
那時候,她便是算準日子,趁著楚皇帝到奉先殿奉祀,宮中戒備鬆弛,才得以引開侍衛逃走的。
故而,她絕無可能記錯。
殿外已是月上梢頭。
殿內幽幽灩灩的光映落她長睫,在眼瞼暈開絲絲淺影。
錦虞眸中驟生變幻,搭在桌上的指尖微微顫動。
那麼,她果真是死了,又回到了數月之前……
她神情頓然失色,又默然許久不言。
如此異常,宮婢猶豫之下,輕聲試探:「公主……」
錦虞靜靜沉思著。
自語般呢喃了句:「……十二月初九。」
她清透的瞳眸漸漸漫出水霧。
唇邊卻是綻了笑來:「所以,他還活著對嗎……」
見她驀然間又哭又笑,話語又毫無厘頭,宮婢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錦虞也沒想聽什麼,她只是高興。
那人還好好的,她便高興。
思緩良久,她吸了吸鼻子。
從突如其來又錯綜複雜的情緒中徹底回過神思。
那時候,元青拼死飛鴿而回將軍府的書信,其上的每個字,錦虞都刻骨銘心地記著。
眸色深冷下幾許。
若非因那楚皇帝,他便不可能突然離開,又如何會讓那些人得了可乘之機。
錦虞不由微微眯起眼睛,眸光波瀾縱橫。
她想,他能好好的,只想要他好好的。
嫩白的指尖徐緩伸過去。
將果盤上那把短匕一點點攥進手裡。
錦虞深深吸了口氣。
面若止水,淡淡道:「替我梳洗,我要見你們陛下。」
承明新宮,金輝滿殿。
凌梁俏懸的琉璃燈,在寢殿書案垂下旖旎躍金的光。
一方紅緞絹帛鋪瀉案上,繡以金絲鸞鳳紋。
帛內鑲有一玉面書帖,精緻而華貴。
池衍坐於案前,玉指之下從容行筆。
鎏金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