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後,房門被關上。
黑暗中,孟斯故睜開眼,咬住嘴唇無聲流下了眼淚。
約莫一分鐘後,拄著柺杖的人走到一樓,大衣外套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者是孟斯故。
電話接通,他問:“怎麼醒了,睡不著?”
另一頭傳來孟斯故帶著濃重鼻音的喚聲:“嚴競。”
“咚”的一聲,柺杖重重杵到地面上。
嚴競停下腳步,不自覺握緊手機,嘴唇動了動,有些語塞:“小故,你……”
他下意識以ke的口吻叫孟斯故,企圖繼續隱瞞,無奈既定事實已經擺在了檯面上,他也自知瞞不過去,只得乾巴巴道:“你看出來了。”
孟斯故極輕地“嗯”了聲。
嚴競轉過身,抬頭朝休息站的樓上看,孟斯故所在的房間依然一片黑,沒有開燈。
“什麼時候?”他問,“是我太不像了?”
“沒有,很像。”孟斯故對著天花板深呼一口氣,“一開始,我真的以為是他回來了。”
適才嚴競言行中的溫柔、道歉時的真誠,一舉一動都映著印象中ke的身影,絕不是輕易可以模仿得來,以至於孟斯故都沒有十足的把握立即判斷。
也不敢判斷。
他想不出嚴競那般驕傲的人何來理由甘願低頭扮演曾佔奪走自己身體、一直以來打從心底不能接受的副人格ke,同樣難以確定這份理由自己能否真正接受。
“可是從‘他’身上,我慢慢看到了你。尤其你說要多站一會兒給懲罰的時候,我確定了。”孟斯故揚了下嘴角,“神態語氣一樣,但是習慣是不好改的。ke不會開這類玩笑,而且你才會說‘混賬’這種詞。”
嚴競回想他們的對話,內心充斥著尷尬、震驚以及難以形容的狂喜,一時間語速都跟著急了些:“所以你後來一直知道是我。”
“嗯,知道。”
“明知道是我,你為什麼還……”
“明知道是你,我還是希望好好跟他告別一次。”孟斯故聲音輕輕,“我也不想辜負你的心意。難為你了,嚴競。”
聽到這話,嚴競強壓住跑上樓擁抱孟斯故的衝動,怕嚇到孟斯故。
一場戲,一人甘願主演,一人清醒入戲。
主角扮演著ke,既是演員,又是旁觀者,只為收穫唯一觀眾的認同。
而孟斯故到底看見了他的真心。
嚴競愛意洶湧,想立即說上無數遍“我愛你”,話到嘴邊,又實際性地化作輕飄飄一句:“傻,這沒什麼難的。”
很難。
嚴競不會告訴孟斯故,自己再次治療雙重人格的療程安排從晚宴隔天便開始了。整個過程於他而言難過獨自在n獨立國扛下四面楚歌的漫漫冬夜,痛過在原住民的林中村裡被質疑的黨派設陷撞斷大腿腿骨。
他需要放下一年來重新壘起的潛意識防備,一遍接一遍地直視死無全屍的房東一家,也必須重複回看第二人格留下的所有報告、影片和資訊,扭轉抗拒心理……整合,修通,鞏固強化新觀念,逐階段面對真實而全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