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江也站了起來,若有所思的樣子,卻又豁然開朗,左右拉一個姑娘,領頭就走。經過節南身邊時,對她眨眨眼努努嘴,大有猜到些什麼的通透。
節南撇笑,淡淡點頭,側目送人出了園子,才走到崔玉真身旁坐下。風和日麗,崔玉真半躺在竹榻,腿上蓋著薄錦,臉仍白得沒有血色,給節南秋風蕭索之意。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坐著,靜看園中一角瓜地,還有藤上串串葡萄,就彷彿崔玉真走到哪裡,都在崔相夫人的羽翼之下。
“六娘,請你說實話,孟元真不在了麼?”崔玉真卻不懂節南沉默是希望她沉默,她沉默不了,心如刀絞,身處地獄。
節南沒有馬上回答。
“五哥說你親眼所見,所以你才對我說他來不了了,是與不是?”崔玉真連問。
節南心想,怎能指望崔衍知保守秘密,一個是親妹子,一個是假姨子。
“你與他真是到齊賀山取泉水,偶遇從香洲逃來的匠人們,與他們起了衝突,不小心從懸崖跌落?”崔玉真的面色急紅,更顯三分病入膏肓。
節南暗道冤枉崔衍知,這人沒把兔幫說出來,卻重拾被他拆穿的她的謊言,將事情大大簡略化了。
“是。”這樣她也好回應。
只不過兩個字,崔玉真一下子恨豎黛眉,目光在節南臉上打轉,生怕其中有陰謀算計,“你親眼所見?”
“是。”節南神情平寧。
崔玉真吸進一口長氣,屏住了,死死咬住唇,在節南幾乎要提醒她唿氣的時候,從唇縫裡吐出了氣,接著幾次急促唿吸,眼中又掙出淚來。
女人是水做的,就算面容枯藁,面板乾裂,三魂七魄都抽沒了,還能流淚。
崔玉真問,“懸崖多高?”
“百丈不……”節南沒說完。
崔玉真打斷,連珠炮似得,說得又快又忿,“下面是水,掉下去未必會沒命,為何你說他死了?他落崖,為何你眼睜睜瞧著,卻不救人?還是你被我爹孃買通,故意引他上山去,趁機害死了他?”
節南嗤笑一聲。
崔玉真睜著一雙紅眼珠子,“我說中了?你們都恨不得他死!桑六娘,你當初救我,陪我讀書,卻也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都只想討好我爹孃,其實就是為自己打算!”
嗤笑變冷笑,節南起身,抱臂,退後,神情嘲弄,“是啊,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玉真姑娘是明珠佳人,我桑節南是野生丫頭,我倆站一塊兒,什麼都不用做,我就沾你的光了。玉真姑娘能看明白我,卻看不明白同樣野生的孟元,就因為孟元是男的,不會為他自己打算,只會為你神魂顛倒,傾其所有?”
節南哈哈笑出,“罷了,玉真姑娘非要我給你一個希望,我何必吝嗇?懸崖下面是江水,那麼高跳下去,只要不撞上暗礁,又會泅水,就可能大難不死。不過,我可不承擔殺人的控訴,孟元不是我害死的,不是讓人逼落懸崖的,也不是他自己跳的,而是他想活命,踩著一位老匠人往上爬,結果那位老人家恨他背叛同伴,割斷了繩子,和他同歸於盡的。”
崔玉真又沒法唿吸了,不小心反嗆,一陣勐烈咳嗽。
原本去耳房檢查藥材的延昱正好出來,大步趕到,為崔玉真倒了杯水,又輕拍她的背,同時看向節南,以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節南聳聳肩,“玉真姑娘病煳塗了,我跟她辭行,她就不依,怪我只為自己著想。”
她是該離開了,真心不想再幫崔玉真遮遮掩掩,既然愛得死去活來,到了生死相隨的地步,還有什麼不能承認的,大聲喊出來就是,裝什麼風寒!
延昱對崔玉真道,“玉真妹妹,六孃家中”
啊啊啊
崔玉真用盡全身力氣大叫幾聲,驚得延昱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