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如同甕中捉鱉一般手到擒來。
這樣一想,心裡便有了幾分不安。
其實,仔細想來,她這份擔憂實在有些多餘,此刻雖是離開了畫江城,卻並未脫離丁督守的管轄範圍,按理,這裡的山頭若是出現山賊,便只能是洛翩翩一夥兒,且不說倆人尚有些誤打誤撞的交情,就算是毫無瓜葛,她此刻只怕也是無暇來光顧這輛破舊的馬車。
然而,正在林浣自我安慰的同時,前邊的馬兒突然發出一聲嘶鳴,這馬車便生生的停了下來。
“大叔……”她訝異的挑開簾子,口中剛吐出兩個字兒來便乖乖的閉上了。
——原本端坐在馬後的車伕此刻卻面色陰沉的看著自己,滿是老繭的手上擎了一柄雪亮的匕首。
這車伕,是見到林浣從萬鶴樓出來之際主動找上來的,身材短小精瘦,加上一雙非常有特點的魚泡眼,雖是長得並不招人待見,卻生就一張巧舌如簧的利嘴,且信誓旦旦的一再保證車新馬好腳程快。
因為心裡有事,她並未多想,沒想竟一腳踏上了賊船。
“嗯——”那車伕將嘴一努,尖聲道:“進去!”
聽話的縮回車棚裡,林浣沉靜問:“你要幹什麼?”
車伕順勢鑽了進來,兩眼放光的打量她道:“既是從萬鶴樓出來的,你應該知道……”
劫色?她心裡一咯噔,立刻意識到是身上的釵裙環佩惹的禍。面對如此情形,她反倒鎮靜下來。
“這整日裡馭車實不容易,外面日頭正毒,大叔進來避避也好。”
聽她這麼一說,那車伕不由得撩起衣袖擦了擦黝黑臉膛上飽滿欲滴的汗珠,繼而露出稍許的訝異之色。
“大叔家中可有妻兒老小需要贍養?”林浣儘量問得像尋常里拉家常一般自然,身子卻悄悄的退到了車棚的一角,將自己帶來的那個小包袱擠在了身後。
那車伕既有此打算,便也不是個愚鈍不開的人,挑了這人煙稀少、叢林密佈的荒郊野外,此刻又成功將人逼迫到狹小的車棚之內,看那“公子”白嫩單薄的樣子,還不就是自己舢板上的魚一樣,隨時有待宰殺。
只是,對方此刻一不驚慌失措,二無任何做無謂掙扎的跡象,反而淡淡的將自己讓進來,反倒令他緊繃的神經產生了一種恍惚的鬆弛感。
當然,這種效果持續的時間並不長,片刻之後,他便意識到對方極有可能是在拖延時間,至於緣由,對於他來說,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少廢話!”他色厲內荏的喝斥道。
對於他的不為所動,林浣並未灰心:“縱然大叔馭車之術高超絕倫,卻吃的是風裡來雨裡去的辛苦飯,不如這樣,我這裡還有些值錢的玩意兒,都給大叔你留著逛窯子買酒喝——”一計不成,她又生一計,將包袱往車棚中間一方,認真道。
那車伕見她如此之慷慨,不由得將那赤裸裸的目光投到包袱上,一雙魚泡眼轉了兩轉,便又回到她身上,舔了舔嘴唇厚顏道:“公子厚愛,在下自當從命!苦了我年近四十尚未有姑娘願意收我入門,陰陽調和之事亦從未有過,公子不如好人做到底,隨便指點我一二,日後若有機會嫁個好人家,也不至於在新婚之日叫娘子看低……”
他這番話雖然說得並不十分露骨,但卻足以叫林浣兩頰如同火灼般通紅,心中的羞憤厭惡之情油然而生。
*************************************************************
第二卷 第四章 福兮禍兮
什麼“生死相隔”、“孤苦無依”之類的哀嘆,此時在林浣腦海裡全都蹤跡全無,她仔細的看著眼前這個猥瑣的男人,心中沒有懼怕,反而生出一種莫名的憐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