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能說出這樣的話,蘇詠霖完全不覺得意外。
之前趙開山他們也是想著聯絡南宋,與南宋勾搭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支援什麼的。
說白了他們還是覺得金國太強,自己太弱,小打小鬧還可以,真要堅持下去,必須要找個強大的依靠。
好不容易用趙構是個太監的事情勸阻他,又用當皇帝的事情勾起他心中的野望,算是暫時止住了趙開山想要依靠南宋的想法。
至於辛棄疾。
他可能更多的還有一份情懷,一份傳承自祖父的遺憾情懷,所以對南宋的嚮往濾鏡更為強烈就是了。
自然,辛棄疾顯然也不太相信只靠光復軍本身就能打敗金軍奪回中原,他還是更願意相信南宋軍隊有這個能力。
一方是剛剛起事的造反組織,一方是成熟的國家政權,任誰也會覺得後者更加靠譜。
是啊,岳飛還活著的話,南宋軍隊的確有這個能力。
可惜他已經死了。
聯絡南宋請求它的幫助嗎?
蘇詠霖深深嘆息,又舉起酒杯稍稍抿了一口。
“幼安,你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嗎?”
“嗯?”
“我是從南邊宋國來的,我不是金國出身,之前,我還是宋人。”
“啊?”
辛棄疾一臉震驚:“蘇帥是宋人?”
“嗯,我是從宋國來的,三月以前,我還一直生活在宋國,故祖父也是宋國的官員,官至福州知州,我與你的經歷非常相似,不同的是,咱們二人祖父所做的事情有所不同。”
蘇詠霖微微笑著,便把自己祖父所經歷的事情,以及後來蘇家成為私鹽販子家族的事情,還有蘇詠霖自己決意離開宋國北上造反的事情都告訴了辛棄疾。
他想打碎辛棄疾心裡的嚮往濾鏡,告訴辛棄疾南宋並不是漢家燈塔,南宋只是一個膽怯懦弱無能的割據政權罷了。
辛棄疾聽了蘇詠霖的訴說之後,滿是驚疑不定,只覺得難以想象。
“怎麼會這樣?”
“怎麼不會這樣?當初,祖父何等英姿勃發,一腔熱血相助嶽將軍北伐,不惜性命與金賊死戰,到最後,卻是一場空,嶽將軍被害死了,祖父也沒了念想。
我不知道祖父是怎麼走向販私鹽之路的,但是我想,那應該是祖父在北伐念想破滅之後所能找到的唯一的反抗之路,祖父或許是想要以此表達對宋國的不滿。”
蘇詠霖嘆息道:“宋國對北伐志士的不滿和壓制已經不是三兩句話說得清楚的事情,分明是自己的故土,卻不讓自己的軍隊去收復,反而拱手讓人,這是什麼做法?”
辛棄疾瞪著眼睛坐在蘇詠霖的對面,宛若一座雕塑,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似乎正在思考什麼難解的問題。
看著辛棄疾困惑的姿態,蘇詠霖覺得自己應該加點什麼東西。
“後來我認真仔細的思考了一陣,才意識到問題並不簡單。”
辛棄疾抬眼看著蘇詠霖。
“敢問蘇帥,什麼問題?”
“一個顯而易見的根基的問題。”
蘇詠霖用手指沾了杯中剩下的酒,在桌子上畫了一條線。
“這是淮南,這是淮北,大體上,就是如今的宋金國界線。”
辛棄疾點了點頭。
“靖康之前,宋國統治淮南淮北人眾,朝中有南人,也有北人,北人數量多一些,南人數量少一些。”
蘇詠霖接著說道:“而靖康之後,中原被金國奪走,紹興和議之後,宋國就真的只剩下淮南之地,不復有淮北中原之地,此時此刻,幼安,你以為宋國的根基是什麼?”
辛棄疾看著酒桌上的那條線,忽然意識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