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玉秋實是一位偏執能臣,就算知曉自己錯了,也不肯認錯,必得叫他心神俱裂、肝膽不寧,直覺深恩負盡、不堪苟活才能罷休。
若非他自己失了生志,無人能這樣順利地將他剷除。
落薇將自己臨的《仲尼夢奠》一併焚了,算是提前為他祭奠。
她記得自己尚還少時,父親在家中擺酒為宴,玉秋實亦來赴宴,幾位日後成為死生政敵的臣子同席而坐,縱然眾人因看法不同吵得臉紅脖子粗,亦能將恩仇泯於杯酒之中。
那時候大家多年輕,理想清澈、思慮單純,沒有利益、勾連,沒有意氣之爭、黨派之別,更沒有不死不休的對峙,園中洋溢著美酒的芬芳香氣,有人一時興起,擊缶助興,唱著一曲不成調的《滿庭芳》。
後來當年風流如雲散去,赴宴之人或是天南海北、同朝異主,或是死生兩別、魂歸天外,一切都消失了。
焚帖的灰燼寂寂滅去時,落薇忽地感覺身後的花窗之外有客來訪,此時子時已半,晚夏的蟬依舊在不止不休地鳴叫著。
她回頭去看,見葉亭宴穿了初次在瓊華殿中相見時的朱雀官袍,高束馬尾,手邊握了一柄短刀。
與從前有所不同的是,見她回首,他沒有露出慣常的慵然笑容,只是定定地瞧著她,她也仔細去看,見他眼瞳中倒映出了月亮銀色的影子。
兩人就在這樣詭異的安靜中凝望了彼此良久,直到葉亭宴先開口,他的語氣十分平靜、沒有抱怨,只是話說得很慢很慢:“留下那朵花後,我在高陽臺等了許久,你都沒有來。”
落薇沒有解釋,卻突然問了一句:“那你在等我時做了什麼?”
葉亭宴不明所以,思索後還是答道:“看了夕陽。”
落薇走近一步,趴在花窗之前,抬頭望去。
“我在等你來的夜裡,也看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