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年紀並不如趙瑩想像中一般老,居然看上去和施謹差不多。趙瑩的喜憂參半立刻變成了憂喜參半,找男朋友麼最好是找個各方面都差不多的,經濟收入、家庭出身、外在條件都要差不多才好,這樣將來結了婚才能平衡,不至於受男方家裡的委屈。趙瑩一時恨起施謹找男朋友不和自己商量商量,直接讓人登門入室,趙瑩連不滿的話都不知道要找誰講。
彭甬聰在施謹父母家前後待了不到一個小時。施謹的媽媽連飯都不留他吃,只在他離開前把他叫到廚房,囑咐說:「你和小謹要相親相愛,不要吵架打架。」
彭甬聰想,趙瑩大概不知道自家女兒需要的並不是一個愛她的男朋友,需要的是一個嚴格履行契約的男朋友。
有些氣氛,彭甬聰就算只待了不到一小時,也能敏銳地感知到。施志民和趙瑩的感情並不好,兩人的互動處處透著在外人面前佯裝的親暱。彭甬聰毫不意外,他不相信自己這一代有誰家的父母是真的感情好。至於施謹和父母之間的關係就更不難得出結論:要是好,她也不會扔他一個人在這裡。
彭甬聰的職業能力足夠他應付各類家常場景,他誠懇地笑著和趙瑩保證:「下次我和施謹一起回來看您。」
趙瑩雖然對女兒的這個男朋友不夠滿意,但忍不住感嘆:「多回來好,小謹就不愛回來。」講著,她又跟彭甬聰一一細數了施謹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以及上上上上次分別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好像要讓他背負起今後帶施謹回家的重任。
回上海的路上,彭甬聰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趙瑩說的幾個日期。他打電話給施謹,問她在哪裡,有沒有空見一面。
彭甬聰直接開車到施謹家樓下。
他沒上樓,今天也不是上樓的心情。等施謹下來時,他開啟手機日曆,翻了翻郵箱,再一次確認。
施謹從崑山回來,在外面吃了個午飯,回來衣服還沒換,就重新上了彭甬聰的車,「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不是。」彭甬聰降下他這邊的車窗,把車子熄火。春天的淡淡花草香撲進車內,他看著左前方貼著的兩張便利貼,問:「上次是你爸打的你?」
這是他經過再三回憶、匹配施謹的情緒和日期、對比趙瑩和施志民的性格特徵後,得出的無可置疑的結論。如果施志民沒有暴力傾向,趙瑩也不會特意囑咐「不要吵架打架」。
施謹看向他。
這個問題她始終沒給過他答案,而他始終執著於找到這個答案。
她沉默著,只有嘴角稍稍一動。
這個表情落在彭甬聰眼中,則是無聲的承認。他問:「你的『忠誠障礙』,也和你爸爸有關?」
施謹仍然不答,她問:「你為什麼要問這些?」
彭甬聰說:「我有權利瞭解你。」
「你的確有這個權利。」施謹點頭,語氣平靜道,「我十三歲那年,有個晚上,我被父母打架的聲音吵醒了。我到今天還記得那個場面:我媽趴在地上,後腦勺的頭髮禿了一塊,右邊的臉腫得很高,她揪著我爸的褲腿,求他不要和她離婚。」
故事很短,平鋪直敘、毫無感情的講述方式好像施謹並不是該事件的目睹者。
故事裡的施志民為什麼要和趙瑩離婚,不需要施謹解釋,彭甬聰的智商已經足夠描摹出更大的一幅故事畫面。男人的不忠行為多種多樣,任何一種都能與今天他所見到的施志民對得上號。
施謹開門進家。她給自己倒了杯水,站在窗邊一口接一口地喝了。
彭甬聰的車子緩慢地駛出她的視線。
施謹放下水杯。
十三歲那年的那個晚上,趙瑩被施志民打成那副模樣,卻揪著施志民的褲腿求他不要離婚。趙瑩說你想想女兒吧,她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