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病床上,我看見張家涵躺在上面無聲無息,他身上插了許多導管,連著不少機器,鼻子上罩著氧氣罩,被子整齊地拉到胸處,擱在被子邊是手顯得格外瘦削蒼白,一隻被插著導管,另一隻被洪爺牢牢握在手中。
這是我第一次打量名為洪仲嶙的男子,再次對人們稱呼他為洪爺無法理解。因為他看起來一點也不老,相反可以算年輕,只是他的五官線條嚴峻到嚴苛的地步,鼻翼兩邊紋路極深,嘴唇很薄,即便不說話也給人嚴厲的印象。我很警惕地盯著他,因為他攥著張家涵的手不放,那雙手我也曾經握在手裡過,很軟,很涼,要使勁搓才能有點溫度。
我推門的瞬間他已經抬頭,惡狠狠地盯著我,猶如被別的動物入侵領地的猛獸,目光兇殘,我下意識挺直脊樑,直直迎視他的視線,渾身繃緊,開始尋找他臉上的情緒裂紋。
他在一瞬間有些認不出我是誰,過了五秒鐘,才慢慢垂下眼瞼,淡淡地說:“阿青,把這孩子推出去,關門。”
我身後的男人條件反射一樣要動,我立即反手按住他的手腕,柔聲說:“阿青,你其實也很好奇洪爺在這裡做什麼對不對?你雖然不敢問,但心裡卻有這樣的疑問,他到底為了什麼拋下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跑來這守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畢竟浪費時間這種事可不太符合他的一向風格啊。”
名為阿青的男子隨即站立不動,洪爺眼睛微眯,怒氣上湧,壓低嗓門說:“阿青,出去!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麼?”
我微微一笑,緩緩地說:“阿青,你聽他的命令聽了好多年,偶爾心裡也曾經懷疑過它是不是具備正確性吧?這個男人畢竟不是神,他也有判斷失誤的時候,那種時候你也見過是吧?幹嘛要聽他的話呢?如果他的話跟你最真實的利益發生衝突呢?為什麼要服從他?如果服從他意味著傷害你犧牲你呢?”
阿青忽然微微顫抖起來。
我立即說:“是了,你想起來了,你想起因為他的命令致使你蒙受損害的事了,對嗎?”
阿青嗚咽著點頭。
洪爺睜大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不可思議,但這只是一瞬間,隨即又隱沒不見。我微笑著說:“阿青,現在機會來了,你心裡的怨怒可以發洩了,看到那個男人沒有,去,你身上有槍對不對,拔槍衝他射擊吧,殺了他,殺了他你的憤怒即可以得到平息,殺吧,沒人會知道是你乾的,殺吧。”
阿青劇烈嗚咽一聲,我轉過頭,發現他很艱難地拔出一把槍,極其緩慢地將槍口對準對面的洪仲嶙。洪仲嶙冷笑一聲,鬆開張家涵的手,慢慢站起來,看著阿青說:“你有種,開槍試試?我讓你開槍試試!”
最後一句他是用暴喝的語調大喊出聲,阿青痛哭流涕地搖頭,垂下胳膊,我無比遺憾地嘆了口氣,就在這一瞬間,洪爺手中寒光一閃,嗖的一下,緊接著阿青發出一聲慘呼,跪倒在地,他的膝蓋插著一柄小刀,我錯眼看過去,很像我遺失那把瘋狗匕首。
這一下催眠也不得不醒了,阿青捂著傷口詫異地哆哆嗦嗦問:“洪,洪爺,我,我怎麼,怎麼在這……”
洪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說:“沒事,出去。”
他愣愣地不動。
洪爺大吼一聲:“沒聽見嗎?出去!”
阿青猛地打了個寒戰,忙爬起來,瘸著腿退出病房。
我自己推動輪子,滑到張家涵床前,伸手握住他的一隻手掌,他的手真涼真軟,我嘆息了一聲,將他的手掌展開,貼到自己臉頰上,那個時候他就是這樣貼著我的臉,用沉重到我喘不過氣來的目光看我。
我的張家涵,我說過你不會死,小冰不會讓你死,我總是能做到的。
我的太陽穴一涼,斜眼看過去,發現洪爺拿著一把槍指著我的頭,冷冷地說:“你剛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