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完貨,蒼海在馬路邊頂著毒辣辣的大日頭,拿裁紙刀刺啦刺啦拆包裹。
包裹裡三層外三層扎捆得極嚴實,是桑湉臨去挪威前,從日本寄給他的臺釣竿原材料樣品。
各色不一的碳布,一塊一塊卷得很仔細。每一卷碳布上都貼著背膠標籤紙,寫著生產廠家和標價。
看著標籤紙上的黑色字兒,銀鉤鐵劃方整大氣一如桑湉的人,蒼海點起一支煙,默默吸起來。
傅衍瞥了他一眼,拐進一旁小超市,買了兩條澡堂毛巾七八瓶冰鎮礦泉水。
礦泉水開啟他嘩啦啦對著毛巾一通澆,爾後,擰得半乾的毛巾濕淋淋自個兒脖上繞一條,給蒼海脖上亦繞一條。
啊,涼快死他了!爽!!!
再次坐進桑塔納,傅衍說:&ldo;等下就能看到比賽影片了。&rdo;
蒼海將碳布一塊塊卷好擱在車後座,說:&ldo;嗯。&rdo;
桑湉參加的那個飛釣世錦賽,因為比賽地點設在亞馬遜熱帶雨林裡的無人區,在沒有網路的情況下,組委會又想博取關注度,遂想出一妙招兒:每天傍晚,隨隊負責人先用衛星電話報備其時所在地,爾後組委會駐馬瑙斯的人派直升機過去取當天的攝像機記憶體卡。
記憶體卡送到馬瑙斯電視臺,片刻不耽誤做時序處理和快剪,零點準時放;官網同步播。至傍晚再如此折騰下。相當於讓全球的飛釣迷,延時看直播。
&ldo;哎呀媽呀我簡直迫不及待了!&rdo;捲起衣服襟,傅衍胡亂抹了抹順脖子淌的礦泉水。
蒼海沒說話。車窗外騰騰的暑氣,烤得柏油路面都快融化了。
掏出手機進入微信,傅衍點開他偶的頭像。
桑湉的相簿裡,最後一條更新是一天前。
是,自打回日本,桑湉亦開始發|票圈。
她不是囉哩吧嗦的人,也跩不來忸忸怩怩文藝腔,朋友圈通常po幾張背景照片或一段十秒小影片,標註上位置。一天一條。隻字沒有。
好友們豈能放過她?一個個熱情點讚和留言。她有空呢就回復下。大多時沒空。
好在大夥兒也不挑,她有多忙看她發的狀態就曉得了‐‐
在h市的家打掃衛生除雜草,在東京某醫院探病號,在閣樓整理釣具和行李,在羽田機場等起飛,在奧斯陸機場等起飛,在哈丹哥峽灣等出海;
bkk的廣告她拍了兩整天,海上沒訊號。上岸後她第一時間又發朋友圈;
然後她馬不停蹄趕到了巴西馬瑙斯,去參加飛釣世錦賽……
她和國內的朋友們相隔那麼遠,不止距離還有時差。
她和他們各自前進的節奏與方向亦不同。
所以,這是不擅言辭的她,在用她的方式報平安麼?
報平安又是首要報給誰的呢?
於此平常嘻嘻哈哈扯起淡來沒完的大夥兒,居然都沒有調侃。頂多在蒼海點讚時,下頭說一嘴:『快給某人讓個位。看看某人要說啥。』
不過某人僅點讚,不留言,連&ldo;一路順風&rdo;都不說。
牽念皆掛於心,他毋須人見證。
他只靜靜關注著,關注著他的小怪獸,滿世界去打奧特曼。
桑湉最後一條朋友圈,是飛釣世錦賽開賽前。所有參賽選手報完到,即將進入無人區,在負責人安排下抽籤。
這個簽怎麼抽呢?
一共三十六名選手,二人一組一艘艇。
負責人準備好36張字條,字條上分別印著1-18的阿拉伯數字,貼到二十米開外一株樹幹上。
釣手們各自持釣竿,依次投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