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應該找醫生,不應該撥九九九。”
“我……慌了。”辛普森哆嗦著。
他們把勖存姿拉扯著移上擔架,槓著出去。我應該找誰?我想,把宋家明找來,他一定要來這一次。但是我知道他不會來,世上已沒有宋家明這個人了。
電話鈴長長的響起來。我去接聽,是勖夫人。
“喜寶,聰恕痊癒了!他跟好人一模一樣,你快叫勖先生來聽電話。”她是那麼快樂,像我適才一樣。
我待著。“喜寶?喜寶?”勖夫人不耐煩,“你怎麼了?”
“勖太太,勖先生剛剛去世,我回來的時候他剛剛去。”我木然說。
輪到那邊一片靜寂。
然後有人接過電話來聽,“喂?喂?”
“勖先生去世了。”我重複著。
“我姓周,姜小姐,你別慌亂,我馬上過來幫你。”
“聰恕呢?”我問:“聰恕能夠抵擋這個壞訊息嗎?”
“你放心,這邊我有醫生幫忙,能夠料理。勖先生遺體在什麼地方?”周小姐問。
“已到殮房去了。”我說:“他們把他槓走的。”
“你有沒有人陪?”她問。
“有,我管家在。”我答。
“好的,你留在家中別動,”她的聲音在這一刻是這麼溫柔中聽,鎮靜肯定,“我與醫生儘快趕到。”
“叫勖太太也來,我想我們在一起比較好。”我說。
“好。”她說:“請喚你管家來聽電話。”
我把話筒遞給辛普森,自己走到床邊去坐下。
我才離開一小時。一小時,他就去了,沒個送終的人。他的能力、他的思想,一切都逝去。他也逃不過這一關。沒有人逃得過這一關。
辛普森聽完電話走過我這邊,我站起來,她扶住我,我狂叫一聲“勖先生”,眼前發黑,雙腿失去力氣,整個人一軟,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只有辛普森在身邊,她用冷毛巾抹著我的臉。我再閉上眼睛,但卻又不想哭出聲來,眼淚默默流出來。
我想說話,被她止住。
“勖太太她們都在外面,勖少爺也來了,還有一位周小姐,律師等你讀遺囑。”她告訴我。
“誰把律師叫來的?”我虛弱的問。
“是勖先生自己的意思,他吩咐一去世便要叫律師的。”
我掙扎起來,“我要出去。”
勖夫人聞言進來,“喜寶。”
“勖太太。”我與她抱頭痛哭。
“你看開點,喜寶,他待你是不差的,遺產分了五份,我一份你一份,聰恕聰慧,還有聰憩的子女也有一份。喜寶,他年紀已大了……”
生老病死原是最普通的事。數億數萬年來,人們的感覺早已麻木,胡亂哭一場,草草了事,過後也忘得一乾二淨,做人不過那麼一回事,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心如刀割?
“你跟勖先生一場,”勖夫人說下去:“他早去倒好,不然誤了你一生。來,聽聽律師說些什麼。”
我坐在椅子上,聰恕在我右邊。他竟沒有看到聰恕痊癒,我悲從中來,做人到底有點什麼意思,說去便去?
律師念著歸我名下的財產,一連串讀下去,各式各樣的股份、基金、房產……勖存姿說得對,他一死我便是最有錢的女人。毫無疑問。但我此刻只希望他活著愛我陪我。
自小到大我只知道錢的好處。我忘記計算一樣。我忘了我也是一個人,我也有感情。
我怎麼可以忘記算這一樣。
此刻我只希望勖存姿會活轉來看一看聰恕。像勖存姿這樣的人,為什麼死亡也不過一聲嗚咽。我萬念俱灰,我不要這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