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書房內,陳設是極為簡單的,除了必要的書案書架外,僅有幾張椅子,椅子與椅子之間是茶几相隔。
孫雲走進孫甘正的書房,入眼的便是書案後牆上掛著的孫家始祖丹青,這是一位黑髮、長鬍須,眼眸爍爍的中年男人,孫家每一位子弟開蒙第一課便是聽族學的老師講這位始祖的事蹟。
其實,孫家還有很多厲害的人物,但這位始祖奠定了孫家躋身書香世家的基礎。
“想起什麼了?”孫甘正臨窗而立,淡淡的問孫雲。
“祖父鮮少用這幅畫。”孫雲避而不談,顧左右而言他,福了福身以示對長輩的尊敬。
孫甘正並不計較她這一禮是不誠心的,或是不情願的,他走到丹青之下,“釁發蕭牆,禍延四海,祖父知曉你是個聰明人。”
兩人的對話均是上句不接下句,很是莫名。
孫雲嘴角微微動了一下,最後還是笑不出來。
孫甘正遞給她一本《孤憤》,很薄,是手抄本,裡面大部分內容都是註解,這些註解均是出自不同人之手,扉頁已被翻爛,可看出此書傳了許多年。
孫雲的視線落在‘韓非’二字上,名字處有被書蟲咬過,破損了些,有一句話看不清,大意為‘可憐韓子死於非命’。
“永王府的君郡主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你跟她交好,必是也看過此書。”孫甘正如今已是老態龍鍾,孫雲看向他,覺得祖父在兩三日內又老了許多。
不答他的話,只是慢慢翻開書看起來,孫甘正說得沒錯,此書她看過,現在她看的是書上的註解,上面的寫都是好字,若傳揚出去,必被奉為大家。
“這是永王寫的。”孫甘正指著幾行字對孫雲道,“他最先主張革新變法,可惜他失敗了,還未行動,便死了髮妻。”他像是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
孫雲心一沉合上書,看向孫甘正,“祖父是想說阿君的母妃死於你手?”
“不,死於她親姨母之手。”孫甘正依舊是淡淡的,“我只是想告訴你,江山社稷之事,和你並無關係,不要插手。”
“孫女從未插手。”孫雲將書放下,“祖父,阿君母妃之事,您並未插手?”
孫甘正眼眸坦蕩蕩,神情很自然,不像是要撒謊,搖搖頭,“並未,但別人有,祖父老了,孫家之事已不想管,你想管家,祖父不攔著,只是此事萬萬不可插手,若孫家隕落之日,能伸手拉一把,祖父拜託你拉一把。”
他說得有些哽咽,眼眶微紅,孫雲從未見過這樣的祖父,以前她眼中的祖父仿若神明一般,是整個孫家的支柱,只要祖父在,無論什麼大風大浪都能挺過去。
“山雨欲來風滿樓,小六,馬家之事……算了,自顧不暇,自掃門前雪罷,左右馬才識已死。”他自言自語的,神色極為哀傷。
孫雲看他搖搖欲墜的模樣,伸手去扶,他卻已一屁股坐下,坐下後指了指那本書,“沒事多看看,若你是男兒,祖父想親自教導你。”
視線再次落在那本《孤憤》上,孫甘正又說:“皇上要打仗了,他是個好皇帝,但他也愛看韓非的書,和秦皇一樣。”
孫雲默默看著仿若要動不了了的祖父,久久不知該說什麼,她不管什麼韓非,不管什麼變法,她要的只是能保護自己,保護孃親,誰當殺誰,僅此而已。
“和你說這些,你也不懂。”孫甘正自嘲一笑,“大家都老了,老了,鬥不過。”
這句話說完,他都不知自己是在說世家老了,還是他自己老了,在很久之後,孫雲回想起孫甘正的話,久久默然。
“你肯定對祖父懷恨在心,恨吧。”他說著遞給孫雲一把鑰匙,“這是孫家累世積攢,將來戰亂將起,保住孫家一條香火。”
孫雲來前,已做